第三十五具
次日一早,原本住在崎谷附近的村民异常腼腆地抱着一堆木材跟茅草跑到了朗月身边。
他们趁着朗月还搞不清状况就齐刷刷地冲着朗月跪下然后“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响头,给朗月吓得够呛。
“叔……虽然我是修士,但也不用这么歹毒跑来折我的寿吧!”
村民笑着说:“不折寿咧!不折寿咧!丫头。”
后头一个婶子给了他一巴掌,“叫啥‘丫头’?叫‘仙女’!不懂事!”
村民捂着后脑勺翻了个白眼,“啥‘懂事’不‘懂事’的?你以为跟你们村那群修士似的啊?在崎谷,小点的都喊‘丫头’‘小子’,年纪大些的都喊‘姑娘’‘公子’,再年长些的称‘夫人’‘先生’。‘仙女’是在崎城能乱喊的吗?!好些个炼毒玩尸体的姑娘,听你喊她‘仙女’只会觉得这是在骂人咧!”
朗月被这两村民逗得直乐。
诶,对。
别的地方的邪修朗月不晓得。
但崎城的女邪修非常地有自己的执着,你可以喊她“美女”“美人”“妖女”甚至“老妖婆”,唯独不能喊她“仙女”!
“女”反正是女的,但“仙”是“仙”不了一点,就连一心混入正道的冰山美人邹盐都一句“仙女”都听不得。
你要在崎城喊出“仙女”,即使那女邪修正一身白衣正照镜子欣赏自己那张清纯得如小白花一般的脸蛋,也高低会笑着等你转身走的时候掏出武器来上两记。
这俩人跟朗月闹着,其他村民来了也没闲着,往地上比划了一二,就抡着锤头往地上砸桩子。
赶着去吃早饭的朗月瞄了他们一眼,“叔,回头再教媳妇吧,这是打算干什么呢?”
“哦……”村民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就……嗐……在崎谷这么些年,受崎城的各位照顾了。我们一群凡人,现在又打仗,帮不上城里的忙,丫头你跟你师兄两个风餐露宿地守着北区,我们就想着给你们建个遮风挡雨的地。”
一旁扛锤的汉子呲着一口大牙,“我们昨天在你师兄那呢!他说建屋子会挡视线,然后我们一合计,就打算给你们建个小茅草亭。”
“对对对!虽挡不了风,但至少不用日晒跟雨淋了呀!”
“就是就是,丫头,你可不晓得吧?你师兄可怕晒哩!”
元丰三十八年,九月廿一,诸事不宜。
一个简易的茅草盖顶的凉亭在崎溪边落定。
秋风夺了绿,满山枯黄,今秋颗粒无收。
村民们说家里农忙,匆匆帮朗月盖了屋就跑了。
石子压在厚厚的茅草上将太阳挡得严严实实的。
朗月问:[他们是不是傻呀?给我铺了木板防水,茅草还盖得那么厚实。]
祂不明白朗月为何发此感叹。
只听朗月又说:[这些木板跟茅草够他们铺四五张床,塞六七件棉衣,够一家凡人御寒过冬了。]
祂没想过,大概大多数修士也没想过。
战乱爆发在夏季,今年的收成毁了。
有余粮的千里跋涉带不走,没余粮的孑然一身硬熬冬。
他们在播种,却要勒紧裤腰带守到明年秋。
对,妖兽的尸首血煞宗跟九幽门屯了不少,但妖兽与野兽的区别在于它们体内是有灵力的,凡人能吃的妖兽种类其实并不多。
发光汤圆说:[进封印阵吃呗,反正众生平等,在阵里吃了也没事。]
农耕社会有一点好,地在哪,人就在哪,人口流动率较低,社会趋于稳定。
但也是这点不好,他们有乡愁,他们讲究落叶归根。
[你忘了我刚出土楼时体内能量暴动被抢救的事了?]
他们要是真的饿到吃了凡人不能吃的品种,那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他们一生都会被囚在封印阵。
店小二给朗月递来的早餐,是一颗拳头大的煮红薯。
他摸了摸朗月的脑袋,“不是馄饨,也不是肉包,但中午有鸡腿,你可别挑啊!”
“怎么会呢?”朗月抱着红薯,连皮一起吃了进去。
煮的红薯,皮不好吃,还卡喉咙,但却能增加饱腹感。
她知道自己身子弱,要守住北区,就必须将所有能提供能量的东西都吃下去。
幸好,朗月本身也不挑食。
午时,一个九幽门的弟子在河对岸跟朗月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冲着溪边食肆开始喊“二爷”。
店小二忙里偷闲,出来望了一眼,“饭点呢,你家食肆这么闲?”
九幽门的赔笑,“二爷是这样的,我家食肆被正道的修士征用了……我想着我们家的锅碗瓢盆调料跟一些存粮么……”
“卖?”
“卖!”
店小二同朗月对视一眼,“报价。”
“五十灵石包圆!”
换算一下,一家能放二十桌的餐馆的锅碗瓢盆加少量冰库里的贮存五十万。
朗月一脸平静,“十颗。”
九幽门的苦了脸,“哪有这么砍价的?不都是对半砍么……”
朗月挑眉,“你东西要是不卖,要么收储物袋里收到死,要么就只能捐给那些凡人,我们也不缺锅碗瓢盆,你们食肆里那点菜,值十个灵石?三个冲顶了吧。”
九幽门的哭丧着脸,没想到朗月这么清醒,修士灵石交易动辄成千上万,他这五十对比起来就十分不起眼,东西还又杂又多,乍一看好像是买家赚了,但其实仔细盘算,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值这么多钱!
店小二托了张大海走一趟,东西一点点地从桥上往里搬。
张大海他们搬东西很过分,桌子椅子纱帐挂帘装饰屏风甚至连他们店里摆的发财树都没给他们留下。
他看着手底下的人搬货,跟朗月盘算着:
菜没有多少,加上溪边厨子的存货,看顾北城区的居民过冬都够呛,凡人还是只能靠血煞宗罩着了。
纱帐帘子回头让给村民,裁裁还能当衣裳。
桌子椅子看村里哪家需要的就让他们来拿,卸了重新组进家具里还是当火烧都随他们了。
良久,这位北城区第一奸商感叹了一句:“如今最不值钱的居然就是钱了。”
“可我见着正道们还在赌呢!”师弟在朗月身边吸着鼻子。
“赌什么?”朗月问。
“赌剑渊啥时候凉。”
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