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榻的殿宇都收拾好了,还是住宫里吧。”
她皱眉:“来都来了。”
想起今日在外头的闹剧,那么多人盯着他,不得好好把样子做足了。
让阳山郡主在宫里吃好喝好,等山阴王派人来接。
再准备厚礼。
她甚至可以亲自送她出宫门,站在城楼上,当着城中百姓和那群一直反对抗议的书生的面,与山阴王族热络的寒暄告别,最后风风光光的送这个麻烦回去。
以此彰显大宗气概,善待宗室,海晏河清,威加海内。
她忽然觉得真有意思,自己什么时候也这样以大局为重了。
男人松了口气,这样就最好了,他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政治不过是一场作秀,有时候需要武力的镇压,有时候也需要舆论的调解,赢得生前身后名嘛。
阳山郡主穿着一身轻薄水红纱裙出来时,银霄终于从他腿上挣扎下来。
她总是要面子的,当着别人的面在他身上扭来扭曲,和眼前这个偷偷离家,来找魏承求爱的天真少女有什么区别。
始作俑者还一脸悠然的抿了一口葡萄酒,似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招蜂引蝶。
也许不是偷偷离家,京中便有不少的豪族高官想将自己家女儿塞到他的枕边,说不定她能偷偷跑出山阴国,正是山阴王默许的。
魏承肯定也猜得到。
看着中庭翩翩起舞的少女,银霄觉得有些眩晕。
水红的衣袖和裙摆飞扬起来,露出光洁细嫩的手臂,莲藕一样,潋滟目光一刻也不移开地粘在她身旁正在喝酒的男人身上,眼中的爱慕好像大雨过后的太液池,水满的要溢出来。
她终于还是要和那些高门正室一样么,直面这些莺莺燕燕。
听林蕴仪说,她认识的一些官眷,有善妒的,知道夫君宠幸了婢女,大妇不敢殴打丈夫,便毒打婢女,甚至挖眼烙脸,将人杖杀扔进厕里。
有的大度贤惠,便任由其留在丈夫身边,甚至抬了做妾。
她是哪种呢,她有些头疼,要不替魏承收了她?还是替魏承赶走她,断了她的小心思?
太麻烦了,谁招来的谁解决吧,她懒得管。
顺着那炙热的眼神,她又看了一眼身旁慵懒靠坐着的男人。
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让九思和沛霖有庶母,有了庶母必定会有庶子,除非她强硬狠毒一点,一碗红花灌下去,否则魏承迟早还会有其他的孩子。
有了其他的儿子,九思的地位怎么办?
他还那么小,现在什么都要听魏承的。
她又烦躁起来,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感受到了她的顾虑,也不安地动了起来,踢得她有些疼。
还是生个儿子吧,她心想,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呢。
希望这胎是个儿子。
还是多几个儿子好啊。
“郡主跳得很好。”
魏承放下酒杯,起身,牵起银霄的手:“不过天色不早了,郡主车马劳顿,应该早些休息了。”
舞乐乍停,丝竹声骤然中断。
阳山郡主正跳到曲中,也被迫停下来,有些委屈:“可是你还没有看完,我还没有跳完,仲炀哥哥......”
“下次吧。”他随口道,俯首去看怀里的女人。
银霄别过脸,从他怀里抽离开,对着阳山郡主微笑:“我身子不方便,得早些休息,郡主在山阴长大,想来来洛阳的次数不多,郡主若是想,我倒是可以陪郡主到京中或是宫中四处转转。”
阳山郡主心里对于魏承的拒绝依旧耿耿于怀,但是顾及到魏承的面子,她还是点头说了声好。
银霄不想应付她,她也同样不想和银霄呆在一起,可是没办法,为了同一个男人,她们都得做些让步。
魏承搂着她的腰,牵着她的手回寝殿,她不喜欢被这么抱着,抽出手,“热。”
男人微微松了松紧紧扣住她后腰的手臂。
“她父王什么时候派人来?”她忽然问。
“后日人就能到了。”男人温声回答:“到不了我就让人送她回去。”
“肚子不舒服么?是不是又踢你了?”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圆润的孕肚,剑眉微蹙:“我已经让太医在寝殿候着了。”
“已经好了。”她道:“让太医回去吧。”
他观察得这样仔细,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能察觉到是孩子在踢她。
怎么就不能提前将阳山郡主弄得远远的呢,别让她看见。
看不见,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依旧每日都沉溺在他的温柔乡里。
果然还是经历这样的事情少了,改天把林蕴仪和那些夫人都请进宫里,多聊聊这方面的经验。
从前魏承几乎不会让这些事情捅到自己面前,以前在军营里那个叫绛纱的军妓也是看上了他,但是他根本没给过什么机会,便把她弄走了,阳山郡主不一样啊,宗室贵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的。
关于怎么赶走男人身边的莺莺燕燕,她们还是更老练。
而且自己也是时候需要多和这些贵妇人聊聊天交际交际了。
回顾自己在宫里这些年,居然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整日里除了孩子和魏承就是养养花弹弹琴看看书,听听少府新排的曲子,偶尔去宫外转转。
寝宫里那条珍珠披肩还挂在架子上,手轻轻一拨弄,发出“哗啦”轻响。
要不明日就把珍珠披穿上吧,自从买了一直还没什么机会让她穿过,怪可惜的。
贵的东西都华丽,但不一定实用,就比如这镂空的披肩,既不保暖,穿上还有些硌锁骨,却还卖这么贵。
以前她自己做生意时,宁可买两块真金,也绝不会买这样的东西的。
魏承牵着她进了浴房,亲力亲为伺候她洗澡,给她擦身子时,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细心又温柔,上床时,还给她身上还有肚子上抹了防止生纹的花油。
已经够好了,按照那些贵夫人们的标准,他是个难得的好夫君人选。
家大业大,对她耐心温柔,还不会在外头乱搞,那些书生清臣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他弑君杀父,但是也从来不骂他的后宅之事。
最多骂他奸淫太后,秽乱后宫。
她唯一得防着的,只有孩子了,反正不能让他弄出其他的孩子来,他应该也不是这样的人吧。
想起那小郡主炙热爱慕的眼神,像极了她那个时候求他娶自己的时候。
她大着肚子进了熙园,到如今给魏承生了两个孩子,都从没有完完整整地拥有过他,她躺在床上笑了笑,又幽幽松了口气。
翌日她以身子不适,不方便带她出宫为由,只带着她在宫里转了转,又在御花园里,让御兽所表演兽戏给她们赏玩。
秃鹫老鹰还有老虎豹子和黑熊被关在大金笼子里,兽吼阵阵。
阳山郡主原本百无聊赖的跟在她身后,到底是小姑娘,见到兽戏也兴奋起来。
黑熊甩着绳子跳绳,比人跳的还好,小姑娘拍着手“咯咯”娇笑,气氛比昨晚和一早融洽了许多,银霄也放松下来,窝在软垫上噙着笑,还命人打赏。
阳山郡主忽然转过头,对她道:“我知道为什么仲炀哥哥看上您了。”
银霄转头,听她继续说下去。
“您性子好,人也善良大方,跟有些悍妇妒妇不一样,不是会苛待奴婢侧室的女人,我要不是喜欢他,我也喜欢您这样的。”
银霄失笑。
阳山郡主看着关在笼子里的老鹰,娇俏道:“我父王有一个王后,两个侧妃,还有八个夫人,王府中还有一百多个家妓,我光是姐妹,就有二十一个,算上兄弟,有三十六个。”
“我对我以后的男人有几个女人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因为,像他们这样的男人,注定是要有很多女人的。”
“尤其是像仲炀哥哥那样的。”每每提起那个男人,小郡主便眼含桃花,眸蕴春水,“你见过哪个枭雄,不是三妻四妾?”
“我从家里偷跑出来,您应该知道的......”
她几乎渴求的看着她,似乎在征求她这个“大妇”的首肯,“我才不仅仅是想来给他跳完那支舞,我想做他的女人。”
“我希望太后娘娘不要觉得我心怀叵测,我绝不会阻挠他继续对您好,甚至他想夜里宿在宫中,我也不会有怨言。”
银霄怔愣一瞬,耐心道:“这个你得去问他。”
阳山郡主道:“他同意了,让我来问您,您同意了就好。”
她失笑,“他要是真同意了,根本不会让你来问我同不同意,他若是已经同意纳了你,这会,你已经被他临幸了,又哪里有闲功夫来征求握得同意呢。”
谎言被拆穿,小郡主脸色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