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写”
“听明白了么?”
他说。
她才不会听他的呢。
照他说的的,都成黄书了。
银霄“唔”了一声,敷衍地点点头。
鱼水之欢后,他抱着她去洗漱。
“什么时候咱们回幽州看看吧。”
魏承帮她擦拭头发,坐在榻边用了干帕子一点一点地吸干发梢上的水。
“好啊。”银霄点头,她也好多年没回去过了,“怎么突然想着回去看看了?”
他这个人,不是从来不念旧么,这些年,她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以前。
“就是想看看。”男人含糊道:“我想把那座道观修一修,说起来,沛霖还是在那儿出生的。”
说起这事,银霄想起来了,那时候凶险万分,她又是第一次生孩子,正赶上孩子难产,也不知是不是道观里的神仙保佑,保佑她和孩子母女平安。
“还有”
男人继续道,“之前我不是有一个月不在宫里么?”
提起这个事情银霄就来气,她哼了一声。
“我无意中看到一块风水宝地。”
他一手枕在脑下,一手抱着她,嘿嘿笑了两声:“山灵水秀,周围也没什么人,是个隐蔽又绝妙的好地方。”
“有成群的麋鹿和鸟禽,那湖也好看。”
“嗯?”,她趴在他怀里闭上眼,尾音上扬。
“后天我骑马带你过去看看。”
“咱们以后就埋那儿吧。”
女人一激灵,睁开眼,看他神色认真,又闭上眼,继续趴在他身上:“嗯。”
“那皇陵怎么办,空着么?”她软语道。
“皇陵地宫太空旷了,到时候按照规矩,咱们虽然同穴,但是不同棺,不好。”
他摇头,都不是睡一块,那有什么意思,那可是长眠之地。
自然是要挨一块睡才行。
“皇陵,就埋衣冠冢便是,等咱们死了,就烧成灰,掺在一个瓶子里埋着。”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亲了她一口。“后日带你去看看,你肯定喜欢。”
银霄笑了笑,点了点头。
每日上朝时,都是皇后亲自为皇帝穿戴朝服冠冕。
凉风习习,虽然有些闷热,好在清晨凉爽,风微微吹起,吹动他眼前的冕旒。
从下了御辇,一直到朝会的前殿。
夏虫低鸣,天边浮云飘散。
她抬头看身边男人英俊的侧脸,男人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分外的踏实。
忽然觉得此生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真要说有什么遗憾,可能就是年轻时没能好好享受眼前的美色。
她忽然停下,看他疑惑地看过来。
女人瞧了瞧四下无人注意到他们,踮起脚抱住他,亲了他一下。
冕旒打在她额上,男人觉得有些好笑,轻笑一声,抬手拂起冕旒,让她踮得再高一点。
她用力踮起脚尖,依旧有些吃力。
他抱住她的腰,将她轻而易举地托了起来。
两人呼吸交缠。
天穹之下,朝霞璀璨。
风灌进紧紧依偎的帝后衣袖,大袖翻飞,书写成两行缱绻情诗。
大胤国祚绵延三百二十五年。
其年夏,丞相,幽州刺史,兼中书省尚书令,大将军,大司马魏承,于天麟八年,山阴王造反进驻皇城后,起兵围剿叛军。
大胤国祚式微,群臣力谏其取天子位,登基为帝,君临天下。
胤和帝年仅八岁,自知难以服众,不堪监国大任,写下禅让诏书,让位于魏承,从此不知所踪。
同年,改国号为燕,史书记载,太祖谥号武,帝王本纪第一卷,便是记载燕国太祖武帝与结发妻子武思皇后生平。
太祖发迹于幽州,少年时,混迹军中,斗鸡走狗,又游侠于幽州,不拘小节,与发妻武思皇后,胤朝太后王氏银霄结识于微末。
太祖公务之余,常携武思皇后遍游幽州名山大川,太祖曾于一古刹,为皇后祈福抄经,后幽州失守,胡人进城劫掠,皇后携众人上山避难,如今,自太祖登基,下令重修古刹,以纪念与皇后结发之情,为武思皇后祈福。
相传,清河公主便生于此地,自从太祖重修古刹,山门一夕之间炙手可热,无数游人慕名而来,均想要瞻仰当年帝后同游公主降生的洞天福地。
除了京中传奇书肆,大燕又多了一游览圣地。
太祖与武思皇后夫妻和睦,元佑二十九年孟春月,武思皇后病逝。
太祖罢朝三月,棺椁停于长秋宫帝后寝殿足足三月,直到清河公主,太子和晋王担心日长天久,母后不得安息,携百官在长秋宫外苦苦跪求数日,太祖终于开了宫门。
太祖下诏,亲送武思皇后的棺椁入帝陵。
一路之上,太祖苍老英武的脸上异常平静,好像与每一个武思皇后送他上朝的早晨一样,没有任何不同,只是那一日,不再是她送他上朝,而是他送她进皇陵。
皇陵封门那一刻,帝后掌珠,清河公主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高台处的父亲。
老人神色凄惶,佝偻着背,跪在镌刻满武思皇后生平的石碑前,从来神色威严的帝王,涕泪满面。
山岳般横行了一世的男人,竟在此刻,宛如一片风中落叶,哭得像个失去了怙恃的孩子,给发妻的棺椁送行。
同年初夏,太祖禅位于太子,独居于长秋宫。
当年隆冬,太祖崩逝于长秋宫寝殿,据说太祖崩逝那日,怀中贴身藏着一只青玉瓷瓶,瓶中盛的,正是武思皇后的骨灰。
更有传闻,次年下葬入皇陵与武思皇后同穴而葬的,只是一个衣冠冢,真正的太祖已经被火化,与武思皇后的骨灰埋葬在了另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