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的唇微微颤抖,“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她已经成型了!”她生气且激动,“这个时候再说不要......不过是吐了几回,肚子偶尔有些难受,我当初生沛霖和九思时比这难受的更多!”
他不说话,任由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手臂质问自己。
那双冷峻的眸子里,酝酿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不是也想多要几个孩子么?
为什么现在忽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冷冷的松开手,往里挪了挪,置气地背过身去。
魏承伸手去拉她,却被他一巴掌挥开。
啪
清脆的异响。
魏承顿在半空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融合他满身阴湿的戾气,周身的空气都几乎凝结成冰。
这一幕正好被端着安胎药的青翡撞见,她过门槛一不留神被轻轻一绊,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好在眼疾手快一手扶住屏风这才稳住身形。
迎面撞上内室射过来的那道不耐视线,她后背发麻,低着头走到桌案边,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案上。
手一抖,手中的托盘一歪,药罐“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黑红的瓷盅四分五裂,药材的残渣和漆黑的药汁泼洒一地。
魏承皱眉看去,见她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地上的残渣,寒声斥骂:“废物东西”
青翡眼一红,跪在地上一边收拾一边请罪。
银霄听到这声废物莫名觉得刺耳,她蓦然撑起身子,冷笑着瞧着他:“打狗好歹也要看主人,青翡跟了我这么久,在宫里也都是被小宫女小太监捧着叫声姑姑的,你这般斥骂她,到底是在骂她还是在骂我?”
魏承呼吸一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愿意我以后不这样说她就是,你别这么跟我说话”
银霄没有理会他,而是转眼看向地上呆愣的青翡,冷声道:“看什么,还不再去煎一碗?”
青翡点头,抱着收拾好的残渣出去,屋内只剩下魏承和银霄两人,她想起他方才的话,心里一阵寒冷。
“我待会让人收拾收拾,回宫中去住吧,长乐宫我住惯了。”
她抬眸看向他,眼神坚定冰凉:“我跟你说过,我很想要这个孩子。”
魏承一瞬间有些慌乱。
“好,我送你回去,我今晚上也过去陪你。”
“随你。”她冷冷道。
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几乎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闻着他外袍上的幽幽迦南香和檀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几乎厌恶地想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哪怕极其细微,正处孕期的女人对不属于自己身上的味道却异常敏感。
长乐宫里依然如往日一般平静,九思和沛霖估摸着还要一会就下了学,青翡让人接他们过来晚膳。
饭菜摆好,沛霖和九思还没回来,她摸了摸盘子,已经温了,再等一会,怕是要凉了。
“命人去看看,怎么陛下和小女君还没下课?就算孩子们不饿,太傅讲了一日,也该饿了。”
青翡点头,旋身出去,正到了门口,又退了回来。
“娘子,陛下和小女君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魏承。
殿外天如泼墨,黑得浓稠,宫灯在宫道上一一点燃,串成彩带似的背景。
他难得地牵着两个孩子进来,两个孩子显然也对父亲突如其来的温情感到有些拘束,很是一板一眼地跟在父亲身边走着。
她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下来。
淡淡地扫了一眼他。
“先净手,赶紧来吃吧。”
桌子不大,小孩子却难得夹,银霄拿着筷子给两个孩子夹菜,魏承低声道:“我来,你吃。”
说罢拿了一副干净筷子,飞快地在每盘菜里夹了一筷子到两个孩子面前的碟子里。
“爹我不喜欢吃青菜。”沛霖皱眉。
“夹都夹了,多吃些,长身体。”魏承微笑。
沛霖不再说什么,只是筷子却一直避开碟子里的青菜,只吃肉,不吃菜。
魏承换回自己的筷子,拣了鱼肉上最嫩的鱼腹,去了皮,放进银霄面前的碗里。
银霄默不作声吃了一口饭。
九思想吃魏承面前的一叠翡翠丸子,站起来够了好几次,那丸子圆滚滚,每次都从他筷子间滑了下来。
他涨红了脸,尤其是看到魏承严肃的神色看向自己,他伸出去的筷子一缩,转向了离自己面前最近的鱼肉。
“吃饭像什么样子?”他淡淡道。
男人声音平淡,却让两个孩子都不由自主地噤声。
原本是有宫女侍奉布菜的,只是她不习惯,便没让宫女来布菜。
银霄不喜欢看着两个孩子在她面前吃个饭都要拘束起来,只是今日暂且先忍忍,遂道:“我让月儿和星儿进来布菜吧。”
也不知道这话是触了他哪根逆鳞,他脸色微不可察地又沉了几分。
一次晚膳吃得都不爽快,沛霖和九思放下筷子就跑出去玩了,银霄和魏承慢悠悠吃完,用清茶漱了口,他走近了些,摸上她的小腹。
“还疼不疼?”
腹部温热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后退,只是他的手早已经拦在她的腰后,她埋进他的胸前,刚准备说不疼。
那股檀香和迦南香的气味又冲进鼻尖。
她一把推开他,厌恶道:“你身上什么味道?一股子檀香味?”
她闻到檀香就恶心,不是心里的恶心,而是实实在在的恶心,所以哪怕在白马寺,她也把禅房的檀香换成了淡淡的迦南香。
“檀香会让孕者不适你不知道么?”
她抬手挥了过去,正好打在他的下颌,圆润坚硬的指甲在他下巴上划出一道红痕,他胸膛起伏颤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按倒在床上。
哪怕动作再大,依旧还是小心翼翼的。
“这个孩子索性不要了。”他不耐烦道,“两个也就够了。”
“我要”
她挣扎起来,力气大得出奇,他不敢太用力,下颚紧绷,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他黑沉沉的眼珠紧紧地盯着她,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她越看越觉得心寒,别过脸,推他。
他终于放开她。
后退几步,拂袖大步转身。
她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直到青翡进来在她身边小声哭泣。
“别哭了。”她扯了扯嘴角:“多大的人了,还哭。”
夜里安胎药又送了进来,她端起药碗,递到唇边。
刚喝进去一口,她脸色一变,“哇”的一声猛地吐了出来。
“这药里加了东西?”
她沉声问青翡,青翡不知所措:“没有,这药是我亲自煎的,没有人动过”
分明味道不对。
不是安胎药。
那还能是什么?
一股寒意遍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