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越来越近了，超市的状况却没有预想得好。苏晓萌和程俊毅把一些短保的商品价格降到了最低。还有用鸡蛋促销，只要在超市购物满50元就送一斤鸡蛋，不限制购买的商品种类。可就这样，超市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别说一天卖两万块了，这么下去一天八千块都要保不住了。销售额够不上整体的挑费，每天都在干赔钱。程俊毅觉得奇了怪了，自己不辞职好像还没这样，辞职后简直不让人活了。

　　苏晓萌对程俊毅说：“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要么注资大干一场，要么就得关门！”

　　程俊毅说：“不用这么早下结论，线上销售还没有开，我这几天就把线上几个平台的网络销售申请开通了。还有那几个大客户，只要能在咱们店里采购，一下子就回本了。烟酒的利润才是最高的，比生鲜还要高，维护好大客户，顶无数个小客户的，在公司是这个道理，干超市也是这个道理。”

　　苏晓萌也给彼此打气：“雷鸣已经联系到了一家大肉的刀手，说过几天就能来店里。合营模式，卖多少咱们都可以提点儿。有了卖肉的，也能引流。“

　　其实两人都有些后悔了，当初就应该用蒲鑫的烟照，现在他们是给另外一家有烟照的专卖店代卖香烟，可是利润就差太多了。酒类利润还行，但是同样面临一个问题，就是要品全。无论是白酒还是红酒，全部高中低档都得有，而且各种畅销的种类得全部进一遍。顾客买酒的时候，看你种类太少，扭头酒走了。

　　酒类进货这块，供应商还是比网上给超市的价格便宜，但是进货的数量也得达到他们的标准，押款也会更多。其实网上也是同样的问题，想要更低的价格你就得多买，而且网上只能多少天内退换货。供应商那边只要你不想要了，都可以退或者调品。

　　雷鸣开诚布公地把自己的经验告诉两位年轻的老板，这么大的店面要想赚钱铺货至少得花50万，没有这个数，顾客不可能留得住，既然决定干买卖，就大大方方地干，抠抠索索最后只能赔钱，与其丢了顾客再花更多的钱往回拉，不如趁着现在刚开业正式地投入，还能赶上过年这波契机，把店做旺了。

　　“50万很多吗？”苏晓萌在电话里对爸妈说，“我们同学结婚，自己的爸妈陪送了一辆车都得50万。而且我现在也不需要50万这么多，你们资助我二十万就行，我一个有钱的顾客他自己就要采购十几万，我现在就是缺流动资金，你们先借我好不好？”

　　周若昀毕竟是高龄产妇，这些日子越来越不舒服，昨天才住进了医院保胎。她觉得女儿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太不懂事了，张口就是要钱，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以前不觉得，现在想真是从小到大把她惯坏了。

　　苏晓萌急了：“我怎么关心你？你生二胎我根本就不同意！”

　　“也不知道谁是父母谁是孩子，我们要做的事情还需要你同意？你的书是白念了，本来也白念了，要是知道你长大去卖菜，我们何苦从小培养你！”

　　“养孩子要不要功利性这么强啊？既然自己没能力已经培养一个失败的例子了，为什么还要再生两个？自己没有优秀的基因也不懂得继续学习，就别再延续生命祸害社会啊！”

　　“你…..”人家孩子要钱，周若昀觉得自己养的这孩子要命啊，她的肚子阵痛，赶紧喊来了护士。

　　检查完毕还好没有大事，这幸亏是在医院啊，不然还真麻烦了。旁边病床的也是个四十来岁的高龄产妇，老大是个儿子还在天大念书。这位妈妈说：“我还说有儿子的不知道知冷知热，你这有闺女的，这小棉袄也不暖和啊！”

　　周若昀苦笑：“什么小棉袄，小刀片吧？”

　　那个妈妈说：“你这闺女想不开，女孩儿终归是弱势群体，将来父母不在了有弟弟撑腰，婆家不敢欺负！”

　　“谁说不是呢！书念多了，越发地自私，以前还想着姐姐能照顾照顾弟弟，如今看她能把弟弟掐死。”

　　周若昀看着这位妈妈笑得前俯后仰，想了想问：“您老大是儿子，怎么还拼二胎？”

　　“嗨，我儿子明确告诉我们了，他是不婚族，不生结婚不生孩子。他爸说这传宗接代的任务，还得我们两儿继续完成！”

　　周若昀说：“大学还没毕业呢，说话能有什么准儿。现在结婚，女方都不想找家里二胎年纪太小的。”

　　“我儿子说了，他肯定是不会结婚的，顶多将来生个孩子抱来给我养，我绝不会受儿媳妇的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晚上回家，张津京在楼道里感觉身后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她忽然手心发冷，想着程天乐那天发给自己的微信（她拉黑他，后来又放了出来，现在又拉黑了）。她悄悄地从皮包里摸出防狼喷雾剂，感觉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的一瞬间，她转身劈头盖脸朝着对方喷了过去。

　　“妈呀！”

　　还真是应该喊妈，没喊错！

　　小屋里，程俊毅和苏晓萌坐在沙发上，张津京坐在对面看着儿子眼睛肿得睁不开，说了句，活该。

　　苏晓萌进屋后觉得这个房子布置得不接地气。她现在喜欢极简风，看到这么多东西，就想给她挂小区闲置群里卖了。如果她来住这里，就需要一个沙发，一张床，一个衣柜，需不需要餐桌都可以商量。

　　“这是我的地方，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苏晓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张津京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程俊毅心里好气哦，人家亲妈都不遗余力帮孩子搞事业，自己的亲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搬出来住，还拿自己当坏人，把他的脸喷成了猪头，明天这可怎么见人啊？

　　“妈，你都多大岁数了，还玩离家出走？”他打量着这间屋子，“你自己倒是高兴，过家家玩得很开心啊，也不管亲儿子死活！”

　　现在这小孩子自私得可以啊，觉得你碍事儿的时候，你说什么都觉得烦，恨不得你一句话都不说，等自己遇到困难了，觉得你远离他就是不负责任。

　　“你们就说找我干什么吧？”张津京看着程俊毅，“说完赶紧走人，不送！”

　　程俊毅也不好意，他也知道妈妈很不容易，可还是鼓足勇气对张津京说：“老妈，我想找你借20万块钱。等过完年我就还你！”，

　　张津京说：“不借！”

　　“十五万行吗？”

　　“一万也没有！”

　　“妈，你还没问我干什么你就不借？”程俊毅说，“我知道你有钱，就不提咱家的存款是你和我爸的共同财产，就说你刚发了年终奖，有钱在这里玩过家家，就不能支援一下你儿子？我干超市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是为了咱们整个家。我现在是刚毕业，可离35岁也就十几年。我要是创业成功了，全家以后都有了保障。”

　　张津京说：“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儿，不给别人添麻烦，这个家就幸福了。你已经大学毕业了，早该脱离母胎独立自强，别跟我说用不着的。作为投资人，我不看好你的项目拒绝投资。作为家庭合伙人，我认为你决策有问题，要退股！作为你妈妈，我懒得管你，彻底给你自由！”

　　程俊毅这次主要来的目的就是找投资，他现在没有退路，必须破釜沉舟。张津京不给他一点机会，超市的事儿根本不想听，他眼睛还肿着，这气一下子就冲上了脑门。

　　“做人得厚道。人家儿子结婚买房少说父母也得给付两百万首付吧？天津市里不兴给女方彩礼，可是新家建设费总要给一点的，我给你们省了多少钱，现在你支持我一下，还说借的，怎么就不行呢？”

　　张津京说：“我抚养你到大学毕业就已经尽到义务了，你工作后，我一分钱也不找你要，你没存下钱是你自己的事儿！”

　　程俊毅说我一共才上班多久啊。好容易经济独立了，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买礼物，别的不说，光是给老妈买的蓝宝石项链就好几万。自己买手办充游戏….以前没钱干的事儿都干了一遍，年底的年终奖都用来创业了，他已经比百分之九十的同龄人都不乱花钱了好吧？

　　张津京对儿子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啊？可你妈我从大学就开始勤工俭学不花家里一分钱。工作后不仅要给你姥姥按月交家用，还要自己在外面租房子。结婚没花家里一分钱，结婚后…..”

　　“行行行！”程俊毅举起双手投降，“你是伟大的孩子，伟大的妻子，伟大的母亲，我哪能跟你比呢？”

　　张津京说：“知道不能比，就别跟我诉苦。要我说，你就是长在蜜罐里根本不知道苦是嘛滋味儿，现在自己做事自己解决困难，是件好事儿。”

　　“你真不管？”程俊毅绝望了，“你这是逼我去找爷爷奶奶要钱，他们那么大年纪了，你真是一点也不关心他们。”

　　张津京啪地一声拍了桌子：“你背着全家辞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爷爷奶奶岁数大了？你也知道他们马上就70岁了吧？你想没想过他们一旦知道你辞职去干超市，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苏晓萌这时直接从包里掏出来电脑，打开特意为了找张津京拉投资做了ppt。她没把张津京当成婆婆，也没把张津京当成敌人。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可以抱委屈，因为那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没有什么真正的对错。可是像丈夫的母亲这种角色，现在的苏晓萌要么把对方当成合伙人，要么当成投资人，要么也当成大客户。

　　张津京看完苏晓萌的ppt沉默了。

　　苏晓萌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求你。但是我也想请你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我没有一拍脑门就开始干，我之前也做过很多功课，甚至做过很多预案。我虽然工作不久，但是我的工作能力你应该是认可的，否则在公司里也不会提拔我。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告诉你，我现在对超市的精力投入是在公司打工时的十倍不止。”

　　张津京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她对苏晓萌说：“你这个ppt能看出做得很用心，我也认可你的能力，我也觉得你没把我当婆婆，只当合伙人和投资方这个观念也不是错的。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个项目我并不看好，也不感兴趣。如果从投资人的角度，我一分钱都不会投！”

　　苏晓萌眼底的情绪变成了愤恨。在张津京的印象里，哪怕是那次苏晓萌被关在电梯里，出来时看到她，都没有过这种神情。

　　“你也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从法律关系上来讲，我只是你的婆婆，并不是你的亲妈。我没必要惯着你，更没有必要过多顾及你的感受。以前在马路上就是陌生人，成为同事也是竞争关系，你婚后，我们同在屋檐下没有几天，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你带偏我儿子的怨怼。都是职场上的白骨精，谁也别装白莲花。过去几千年里那些婆媳关系在我们身上不适用。现如今这个年代，婆媳之间正确地打开方式就就应该把真相摆在桌面上，就像是正常的陌生人开始相处一样，野蛮碰撞。别一开始就彼此带上道德的枷锁，不是一头累，就是两个都累。”

　　苏晓萌点点头：“我和你儿子一天有法律关系，咱们之间还有点关系。哪天我和你儿子解除关系了，我们就连陌生人都不如。既然我们两个都认可这种关系，那就别再废话。这钱算我和程俊毅找你借的，我们一起给你写借条，按照房贷利率还你利息，你看行吗？”

　　张津京问：“我跟你们有什么交情，凭什么借你？”

　　程俊毅说：“她跟你没关系，我跟你有关系吧？我用咱们之间的母子亲情做抵押物！”

　　张津京想了想说：“那为什么要按房贷利率算利息？”

　　程俊毅惊呆了：“妈，你是我亲妈啊，难不成你还想收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