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落几丝细雨，映衬着远方青砖碧瓦，看起来颇有意境。

　　城南破落小院，唐暖儿失魂落魄推开院门。

　　“姐姐，你回来了。”听到开门声，里屋走出一位十三四的少年。

　　穿着浆洗到发白的棉麻衫，虽然补丁摞补丁，但看着很干净。

　　“昭昭，外面有雨，还是快进屋里吧。”唐暖儿放下包袱，去沈府时带了几件破衣棉衫，回来时还是这些。

　　沈府为她置办的衣裳首饰，唐暖儿一件没拿。

　　看见姐姐回来，唐昭有点意外：“姐姐，你是特地回来看我的么？

　　你放心，爹爹在叔伯邻居帮助下，如今已经下葬。

　　我又在忠叔家寻了帮厨工作，每月还有五百文工钱。

　　姐姐不用为我担心，等攒够了钱，我就将你从沈府带回来。”

　　听见这话，唐暖儿眼睛湿润。

　　弟弟确实很好，自父母去世后，两人相依为命。

　　当初她想自卖自身，让父亲走的体面，弟弟极力阻止，甚至想替她前去。

　　唐暖儿想着，弟弟总归是唐家的根，有他在，自己才有家可回。

　　本以为此生见面次数不会很多，谁知人生在世，总有意外来临。

　　摸了摸弟弟软软头发，唐暖儿问道：“还没吃饭吧？姐姐这就去做饭。”

　　说罢撸起袖子，打算淘米洗菜，唐昭适时阻止。

　　脸上略带羞涩：“我已经做好了，正打算吃呢，不知姐姐突然归来，我再去煮点米。”

　　唐暖儿走进堂屋一看，桌上摆了一盘炒白菜。

　　说是油炒，看起来更像清水煮的，菜里甚至看不到油花，还有一小碟咸菜疙瘩，主食是二米饭。

　　唐暖儿有点心酸，原来弟弟每天吃的就是这些。

　　当初爹爹在世，家里虽不富裕，但炒菜至少舍得放油，隔三差五还能吃到二两猪肉。

　　后来她卖进沈府，伙食也是按照一等丫鬟份例来的。

　　每天虽不是大鱼大肉，但跟弟弟相比要强得多。

　　强忍眼睛酸涩，拿着一钱碎银交给弟弟：“我先收拾下家，你拿着钱去割二斤猪肉。今日我们姐弟团聚，可要好好庆祝下。”

　　唐昭没接：“姐姐赚钱不易，我听忠叔说，大户人家对丫鬟可苛刻了。

　　天不亮就要起床服侍主子，还要浆洗衣衫，晚上还要守夜。

　　随时候着听命，连觉都不能睡。有时候犯了错，甚至还会被主子杖毙……”

　　说到这里少年有点悲伤，眼圈泛红。

　　鼓足勇气抱着唐暖儿的腰，如小兽般发出呜咽：“姐姐，要不你别回去了，我一定会努力养活你的。实在不行你跟主家说说，让我代替你当值也行。”

　　古代男女四岁不同席，唐昭这个举动，实在出乎唐暖儿意外。

　　听见少年说的话，轻轻拍着后背。

　　在唐暖儿记忆中，娘亲在世时，每当姐弟俩害怕，娘总是这样哄着她们。

　　唐昭情绪渐渐稳定。

　　想起这么大人了，还被姐姐抱着，感觉有点羞涩。

　　耳尖红的滴血，蹭的一下离开唐暖儿怀抱。

　　“姐姐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沈家的差事我不干了。以后咱们姐弟俩相依为命，我不会再抛弃你的。”

　　“真的么姐姐，你可不要骗昭昭。”听见这话，少年不可置信，满脸惊喜看着唐暖儿。

　　“可是当初沈家给了一百两银子，如今还剩八十两，剩下的要怎么还呢？”

　　唐暖儿没想到，这钱除了用在父亲身上，剩下的一分没花。

　　甚至没有多买些肉菜改善生活。

　　如今她要还沈府二百两白银，除了这八十两，还有一百二十两要补足。

　　年方十七的少女，除了自卖自身和嫁人之外，实在想不到赚钱法子。

　　说起嫁人，唐暖儿有点犹豫。

　　其实屠户闻家曾婉转托人来问，有点结亲意思。

　　闻家老二长的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让人生畏。

　　和娇小玲珑的唐暖儿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现实版美女与野兽。

　　闻老二长的高大，又常年干着杀猪活计，身上沾满血腥味。

　　对于嫁给他，唐暖儿有点抗拒。

　　说曹操曹操就到。

　　屠户家的店铺位于临街地段，巷子里人来人往，他们家都能看到。

　　得知唐暖儿回来，闻老二紧随其后。

　　咚咚咚

　　院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憨厚嗓音：“暖儿妹子，你在家么？”

　　听见这话，唐暖儿都要羞死了。

　　这闻老二怎么回事？若非弟弟在家，孤男寡女呆一个院子，岂不要被别人编排死，丝毫不顾及女儿家名声。

　　听见屋内久久没有回音，闻老二又抬起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打大门。

　　“妹子你别多心，我就是听邻居说，小昭总是不吃饭，平日连个烟火气都没有。

　　我想着家里有些猪下水没人买，放坏了也是浪费，就问你要不要便宜买了。

　　虽说煮熟后味道不怎么好，不管咋说也是个肉，能给小昭补补身子。”

　　听见闻老二解释，唐暖儿放下心中戒备，呼啦一声打开院门。

　　门外闻老二略带拘谨的站着，手上提个布兜，应当是大肠肝脏之类，隐约泛着一股腥气。

　　闻老二将布兜递过去：“这些东西买的人少，再不吃就该坏了。

　　听大哥说你今日回来，想必姐弟俩要好好聚聚。

　　自从唐叔离世，你又时常不在家，小昭总是一天一顿饭。

　　如今正是长个年纪，怎么能如此糟蹋身体呢，这点东西就给你们好好补补。”

　　唐暖儿感受到对方善意，没有推辞，伸手接过猪下水。

　　“多谢闻二哥好意，我会好好说昭昭，让他按时吃饭。

　　本来打算要去割二斤猪肉，没想到闻二哥就来了。对了，这些东西多少钱，我这就拿给你。”

　　说罢翻出荷包准备拿钱。

　　闻老二连连摆手：“妹子不用，你要是给钱的话，我不就成了强买强卖，这可使不得。

　　我也是听从娘的吩咐，才过来送东西。”

　　提起闻婶子，唐暖儿神色缓和许多。

　　怪不得闻老二敢来，原来是婶子授意。

　　自从幼时母亲离世，唐爹一人将姐弟俩拉扯大，一直没有续娶。

　　导致暖儿成长过程中，许多东西都不明白。

　　尤其是十三那年，第一次来葵水时。

　　看着满裤子鲜血，小姑娘吓得快哭晕过去。哆哆嗦嗦找到父亲，大声哭喊说自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