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个一看就不怎么好惹的壮汉。

　　身着不同厂区的工服，即便是大冬天，都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单衣，领口敞着，莫名地有些狂野。

　　此时的他们，正直勾勾地盯着卓九，面带戏谑。

　　望着几人的目光，卓九有些心怯。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主动探出身去，“几位大哥是要买卤味吗？”

　　“嗤”

　　几人同时发出轻蔑的笑声，随即，一个身形矮小的男子上前，随意用手拨弄着摊位上的卤味，然后抬起头，略带轻蔑地望着卓九。

　　“新来的？”

　　“哎哎，是的是的，新来的。”

　　“我说呢！”

　　男子转身，望着身后的众人，哈哈一笑。

　　然后又转过头，面带狠厉地望着卓九，“难怪那么不懂规矩。”

　　“规矩？”

　　卓九心里暗道不妙，赶忙转头，望向四周的摊位。

　　他看到的，是一张张惶恐的脸，没人敢与他对视，见他望来，也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佯装着做事。

　　“咳！”

　　男子轻咳一声。

　　卓九心一惊，赶忙转过头，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浓重起来。

　　他赶忙低下头，装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各位大哥，这规矩……小弟也是刚来，真不清楚，如果有什么做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各位大哥多多担待。”

　　“切……”

　　男子直勾勾的望着卓九，不屑地笑了笑。随即转过头，朝着一旁的小弟努了努下巴。

　　身旁小弟会意，忙不迭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推车，厉呵道：“怎么？还在装呢？听不懂人话是吧？该怎么做还要教吗？”

　　顿时，推车开始剧烈地晃荡起来，伴随着吱呀的声响，似乎在下一瞬间就要散架。

　　连带着卓九的心，都开始飘摇起来。

　　他怔怔地望着几人，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大概能够猜到几人的身份，所以此时的他也只能尽力装出一副卑微的样子，一脸谨慎的说道，“怎么会呢？各位大哥。”

　　他抬起头，硬扯出一副笑脸，“你们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弟照做就是了！”

　　“哟哟哟！”

　　带头男子指了指卓九，阴阳怪气道：“原来，还是个懂事的家伙呢，不错！不错！”

　　“就是就是！”

　　一旁的小弟也是哄笑着附和，“就您万哥的名头，放眼整个园区，又有哪个不知道呢？”

　　“不错不错！”

　　男子得意地点了点头，直勾勾地盯着卓九，见他看过来，便将拇指食指并拢，不住地揉捻起来。

　　“既然懂事，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嗯，你懂的！”

　　意思很明显，也很直白：交钱吧！

　　卓九不傻，他当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

　　他摸了摸口袋，干瘪。

　　这一车的卤味，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家当。

　　就像是背水一战，如果今天没有赚到钱，那他的生活，可能就将迎来彻底的崩盘。

　　他有血性。

　　只是在蝇营狗苟的生活的消磨下，他原本的血性早已消失殆尽。

　　虽然在某一瞬间，他确实心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反抗的冲动。

　　但他不能，他还要生活，还有期待，而人一旦有了寄托，也就意味着变得妥协，变得退让。

　　尤其那一群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盯着他的那辆赖以为生的推车。

　　他的头，越发的低了。

　　“那个大哥。”

　　他缓缓上前，来到壮汉与推车中间，试图用身体隔断他们的视线，一脸卑微地祈求：“大哥您看，我也是第一次出摊，这都还没赚到钱，要不您看这样……”

　　他抬起头，望了几人一眼。

　　依旧是一脸的戏虐，只是他们嘴角扬起的弧度，却让他的心里越发没底。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要不，您先尝尝我做的卤味，放心，尽管拿，就当是，交给朋友……”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甚至只剩轻微的呢喃，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您放心，等兄弟我赚到了钱，一定把该交的份子都给补齐，您看这样，行吗？”

　　“交个……朋友？”

　　男子语带调侃地望着一群小弟，然后大笑出声。

　　“你配吗？”

　　“不配不配不配！”

　　卓九的头越发的低了，用力地摇着头，“大哥您看，大家出来都是讨口饭吃的，要不您就再宽限我几天，等我赚到钱了，一定补上。”

　　他有些乱，只能反复地强调，以期对方能够放他一条生路。

　　“唔”

　　男子低头沉思，似答非答。

　　卓九的表情稍稍明朗了些，赶忙拿起一旁的塑料袋，将摊位上的卤味，各式的都挑了几样装进去，然后双手微托，将袋子递了上去。

　　“大哥……辛苦大哥了，要不，您先尝尝我做的卤味。”

　　“大哥您放心，我也是懂规矩的人，等我赚到钱了，一定……”

　　手中一空。

　　伴随着一股巨力袭来。

　　手中的塑料袋瞬间被击飞，所有的卤味散落一地，沾染尘埃。

　　卓九愣住了，他茫然地抬起头，只见那男子正缓缓的来到他的身前，提脚，用力将落在地上的卤味狠狠地碾了碾。

　　“我缺你这些卤味？”

　　他的声音不大，但威胁的意味明显。

　　见卓九没有反应，他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卓九的脸蛋，“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乖乖交钱，要么，马上给我滚，不要让我在这条街上再看到你。”

　　卓九的心一沉，身子越发的弯了，躬身恳求道：“大哥，大哥，再给一次机会吧！”

　　他只能低头。

　　一来，他根本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场地，二来，这卤味已经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了，如果错过了今天，所有的一切就全毁了！

　　“我给你机会，那谁又给我机会呢？”

　　男子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带着刺骨的阴寒。

　　周围所有的摊主都一脸怜悯的望着卓九，更多的，还是看热闹，以及事不关己。

　　他们也是受害者。

　　也没有人能伟大到，为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出头。

　　就像是被圈养的动物，一旦形成了习惯，根本不可能再去反抗。

　　当然，还有幸灾乐祸的其它几个卤味摊的摊主。

　　卓九的加入显然会加剧他们彼此之间的竞争，当然，也不排除有他们使坏的成分在里面。

　　卓九低着头，依旧是一脸的祈求。

　　男子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轻声威胁道：“不选？”

　　他还真没见过那么不懂事的人，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连他，都难免感到颜面无光。

　　“那么，就对不住了。”

　　他咬着牙，低声呵斥，然后摆了摆手。

　　“拆了推车……还有，以后见一次拆一次，他什么时候愿意守规矩了，什么时候再允许摆摊！”

　　身后一群小弟，像是接到了指令，瞬间一涌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