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未时。
乔家大宅翠竹苑内,一名驼背老仆人正在打扫地面的竹叶,时不时传来扫把摩擦地面的唰唰声。
他抬头朝着翠竹苑的门口望去,只见乔家大宅到处张灯结彩,热闹而喜庆,又环顾了一下寂静冷清的翠竹苑,目光落在一扇敞开着的木色房门上,不由得叹息道:“洛夫人真可怜。”
“娘,您挺住啊,我现在就去找大夫。”乔家千金乔雨馨坐在娘亲的病床旁,说完这句话,起身欲往外冲。
“馨儿,你......别......去。”床上的妇人脸上毫无血色,使出浑身的力气,牢牢抓住乔雨馨的手,声音虚弱地说:“娘,有话......要跟你说。”
娘亲的身体一向康健,平时很少生病,可不知为何,一个月前忽然就病倒了,尽管每天都坚持喝汤药,但却阻止不了病情的恶化,短短二十多天几乎生机耗尽。
乔雨馨哽咽着说:“娘,您一定会没事的,您先别说话了。”
“不说,就来不及了。”妇人微微启唇,声音又弱了几分,似乎随时都要断气,她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乔雨馨,喃喃地说:“别去”。
乔雨馨不忍心让娘亲失望,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耳朵侧向娘亲,压抑着哭腔说:“娘,您说吧,我听着。”
“答应娘三件事。第一件,这本厨典是娘三十多年的心血,你一定要好好研习,对你提高厨艺有帮助。”洛离从怀里掏出一本黄皮书,颤颤巍巍地塞到乔雨馨怀里。
书皮上赫然写着四个字“洛离厨典”,没错,床上的这位妇人正是大昌国四大名厨之中的雅厨洛离。
这本厨典若是出现在市面上,定会引起疯抢,毕竟谁不想学习雅厨的厨技。
“娘,我知道了。”乔雨馨应允着。
洛离又不太放心地叮嘱道:“记住,这本书不能借给任何人,尤其是林娥林娇母女,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书在你身上。”
“娘,我记住了。”
“第二件,”洛离指了指门外说:“给你李爷爷养老送终,李爷爷名义上是咱家的仆人,实际上是娘亲的师傅,娘亲很多菜肴都是跟他学的。”
“李爷爷这么厉害的吗,居然能教您厨艺。”印象中,李爷爷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种竹子和打扫院子,看起来跟普通的老爷爷没什么两样,想不到他竟然深藏不露。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孩子。”洛离温柔地说。
“第三件,娘走了以后,你即刻离开定州,去江南寻你外公,替娘亲在你外公膝下尽孝。”
听到“走”字,乔雨馨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娘,您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这样您就可以亲自去孝顺外公了。”
洛离轻轻擦掉乔雨馨眼角的泪水,慈爱又欣慰地看着她:“馨儿,你一定一定要听娘亲的话。”
“我听娘的话,娘也要听馨儿的话,要好好治病。我这就给您找大夫。”说着,乔雨馨拔腿就往外跑。
这一次,洛离没有拦她,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眼里充满不舍,似乎要将她的背影烙印在脑海中。
“馨儿,我可怜的馨儿,你才十四岁,娘亲以后再也不能陪你了。娘不在的日子,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洛离喃喃自语:“现在,娘亲也只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了。”
乔雨馨的背影消失后,洛离挣扎着坐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颤抖地划了好几次火石,才将它点着。
看着渐渐被火焰吞没的书籍,洛离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而她的生机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