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木墩子
“还不够明白吗?”
赵程月就抱着小男孩回到木墩子上,就那么定定的看向邢尚书,清澈无害的大眼睛,仿佛能透过层层衣服皮囊,看进邢尚书的内心。
邢尚书心头剧烈颤抖着。
邢尚书坐在主审的位置上,只觉得身下的椅子烫人,快将他整个人烫熟了!
案子还得继续审下去……
可他不觉得,余下四个案子能给赵程月定罪。
此时,留在广场中的百姓已经偏向对小孩子充满爱心的赵程月,也不相信赵程月是六个大案的犯人。
陈家被灭满门案后,便是直指赵程月卖五石散,祸乱百姓案子。
在这个时候,能吃得起五石散的,都是一些有钱有权之人,那些有权之人觉得自己有头有脸,丢不起这个人,不愿意暴露名姓,也因此,案子被定性为祸乱百姓。
这个案子看似复杂,却也简单。
赵程月这边的证据摆出,与刑部手里的铁证对上。
赵程月又拿了时间轨迹分析。
“当时有人看见冒充我之人在上京城南城外郊区卖五石散,可也有人证明,当时我就在上京城中心区,也就是皇宫内的御花园中,而且能为本郡主做证的,是朝中官员女眷们,总不至于,她们会为了我说话吧?”
其实当时最有力的证据,是太后。
当时是太后招赵程月进宫,也叫了三名诰命夫人,让其带着家中品性好的姑娘过来,想让赵程月认识更多的朋友。
可太后是要当公正人的,她不能站出来作证。
“皇宫御花园到上京城南城郊区需要半个时辰的路,而我不可能一刻钟内转移目的地吧?”
赵程月单手抱着小男孩,另外一只手抓着扩音器,只能摊了摊肩膀。
围观的百姓们也跟着偷偷议论。
“是啊,就算是用快马,也不可能一刻钟在这两个地方快速移动。”
“……”
邢尚书皱眉,又顺着赵程月的话,看向另外一个时间段的犯案时间。
赵程月不用看手稿,邢尚书则是一边看分析时间线的手稿一边与刑部收集到的铁证上的时间查验。
有好几次,都出现了同时有两个赵程月的情况。
实际上,这世间怎么会有两个赵程月呢?
邢尚书错愕,脑子也乱了。
“邢尚书大人啊,你身在高位之上,若不亲自走下来瞧一瞧,你看见的,也只会是旁人想要让你看见的,”赵程月快速的看了太后一眼。
面无表情的太后暗自难过了。
是因为邢尚书是她的大哥吗?是因为亲情难割舍吧?
她竟也有些难受不舒服了,于是替邢尚书说了句挽尊的话。
邢尚书看向赵程月,喉咙干涩得厉害,他没感觉到宽慰,反而觉得他被威胁了。
赵程月这话的意思是:他将要被下放了?!
邢尚书双手暗自握拳,激动得微微打颤,却还得压抑着情绪,不能自乱阵脚。
“本官……如何处事,不需要你指点。”
邢尚书知道,这个时候,他说句谦虚的话,“多谢指导”也能挽回一些形象,别人虽觉得他这次办案不行,却还会赞他一句为人谦和,坦荡。
可他喉咙像是被人勒住般,他说不出来,仿佛只要说出那样的话,他就是向赵程月低头了,他的自尊就要被人踩在地上般难受。
赵程月惊讶的看了邢尚书一眼,明白了。
她刚才明明是在替邢尚书挽尊的话,结果邢尚书听成了威胁。
既然邢尚书是这样理解的,那就这样吧。
五石散的案子,清楚的证明了有人在冒充赵程月,也更加有力的证明了前两个案子,赵程月所言,有人冒充她。
第四个案子第五个案子第六个案子……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日近黄昏。
六个案子,赵程月都能证明不是她所为,也就是说,她是受委屈的。
赵程月看向怀中赖着她不肯离开的小男孩一眼,同样也如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流露出难受。
她所站的木墩子增加了她的高度,也让广场上更多的人能看到她受了委屈难受的神色。
木墩子,就是为了起这个作用。
此时,有二十万人的广场,却静得落针可闻,风吹起时带起的那点声音,也变得格外的清晰。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识到,他们冤枉了赵程月,一时,被赵程月难受的情绪带动,心头一阵翻涌,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
“我……从五岁时,就看各种种植类的书籍,想着办法的……让水稻增产,让水稻的亩产高达每亩千斤之数……”
赵程月带着委屈的倾述声自扩音器中清楚的传出。
字字句句都是她的心酸,她说:“帮着找出玉米……让那些不适合种水稻的地方,也能种上新粮,让吃不上饭的百姓……也能有口饭食,我……”
“我做了那么多,结果……有人陷害我,故意栽赃我!你们被别人一引导,就都相信了!逼着皇帝太后降罪于我,想让我去死,难道我做的那么多,你们都看不见吗?!”
说到后头,赵程月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她的声音里,写满了委屈,每个字,都在陈述事实,却也像是每个字都在说她委屈,她好委屈,谁能看见她的委屈?
广场内的所有人,就连高墙之上坐着的皇帝也跟着站起来,望向赵程月时,眼睛里流露出羞愧之色。
若不是太后与邢冰消力保赵程月,他也早听百官之言,不再相信赵程月,抓了赵程月,除去赵程月的品级,将人打入死牢了啊!
广场内的百姓等,羞愧的恨不能原地消失。
是啊,是赵程月改进的粮食种植,带来了亩产千斤的粮食产量,是赵程月找出玉米这种新粮种,让得无法种水稻的人也能有口饭食啊!
他们今天早上,还吃了新鲜的水煮玉米!
结果……
他们是喝水忘了挖井人!吃着玉米忘了带着他们种出玉米的恩人啊!
赵程月哽咽的望向邢尚书:“邢尚书大人,我已经证明我的清楚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赵程月以袖掩面,不想让人看见她哭的样子。
小男孩就在赵程月怀中,自侧边缝隙看到赵程流两眼泪汪汪的样子,已经哭哑的他,再次跟着哭了起来。
“呜呜呜……”
安静的广场,近二十万人清楚听见小孩子难过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