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低沉吠叫的野狗,以及下水道内充满警惕色的眼睛。
勾勒出一幅怪异的画面。
这处下水道口,位置极其隐蔽。
四周都是闲置的空屋,杂草从墙角处疯长,覆盖在井口上方,更有许多废旧杂物堆放在井口旁。
路人若是不近身绕开垃圾堆,扒开杂草,很难发现
见四下无人,井盖下爬出一道身穿雨衣的身影,动作小心轻缓。
雨衣上滑落的污水,散发出阵阵臭味,野狗都不愿搭理,耷拉着脑袋跑开。
黑影脱下雨衣,将其装入一个脏兮兮的防水袋子里,再俯身将其塞到垃圾堆底下。
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见,黑影是名男子的模样。
如果茶摊老板在此,定能一眼认出,这名男子正是白日里,在他摊上喝过茶的温和中年男子。
只是此刻,他的表情与温和丝毫不沾边。
兴许是因为自己的隐蔽行动路线被暴露的缘故,男子显得有些心烦意乱,神情中带着惶恐与愤怒。
嘴巴不停开阖,似乎在无声地咒骂着。
他搬开垃圾堆旁一块生锈的铁板,赫然露出围墙上的一道豁口,恰好能让人侧身穿过。
围墙内满目荒夷,独留一栋残破的老房子,房子外墙上被喷涂有大大的“拆”字。
这是一栋等着被拆掉重建的危房,房子前门已被牢牢焊死,但是碎掉玻璃的窗户却开着。
男子在窗前驻足片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瓶男士香水,对着脖颈手腕处一阵“呲呲”。
这才心满意足地翻窗入内。
“啪嗒!”
刚一落地,漆黑屋内的角落处,便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
重重的鼻音让空气都为之颤动,仿佛有一头野兽伺机潜伏在黑暗中:
“图澎哥哥,你回来了啊?”
黑暗中名叫马图澎的男子,似乎早就知道角落处弟弟的存在。
他深吸口一气,脸上的烦躁之色慢慢褪去,温和平缓的声音吐出:
“弟弟,咱们得换个地方了,这里不安全,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会被人找到。”
被漆黑完全笼罩的角落里,传来一阵躁动,继而是坚硬物体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到令人牙酸。
“弟弟,冷静,冷静点......乖!”
他径直走向黑暗,探出手,轻轻抚摸躁动身影的脑袋,让其缓缓平静。
四溢的香水味犹如魔药一般,对方粗热的鼻息开始变缓......
马图澎随后缓缓推开另一扇破旧木门。
门后本应是间厨房,但此刻,却有八名孩子,诡异地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厨房此刻化身成冰冷的囚笼!
孩子们身前是他们之前吃剩的残羹冷炙,没有餐具。
从孩子们黏稠肮脏的小手可以看出,他们吃饭是用手抓的。
八名孩子,他们或穿着精致,或衣着朴素,但各个全身都脏兮兮,臭烘烘。
其中就包括叶尘遇到过的,主动分发糖果的大男孩,以及丢了一只鞋子的蛋仔妹。
蛋仔妹的小白袜已经变得漆黑发臭,辫子散开,精致的脸蛋上沾着污秽,但她浑然不知。
众孩童彼此之间不交流,不喊冷,不喊饿,也不哭闹。
眼神空洞茫然,全无焦距。
唯独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他们还活着。
对于这样的收获,马图澎似乎极为不满意,低声喃喃道:
“还差一点,就还差一点,可恶的巡逻府队员......”
弟弟似乎听到了哥哥的低语声,再次低吼道:
“是巡逻府队员要找上门吗?哥哥你别怕,我能把他们全部杀死,他们都很弱!”
谁知,弟弟的安慰起了反作用,马图澎扭头冲他咆哮道:
“住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这次不允许,以后都不允许!”
弟弟被哥哥这陡然反转的态度,吓得往墙角靠了靠,身体蜷缩得更紧。
没过一会,角落里传出低沉吓人的呜咽声,宛如野兽在悲鸣。
马图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过重了,急忙蹲下身,再次探手抚摸弟弟的脑袋,道:
“别伤心,哥哥不是在骂你,哥哥是为了你好。
“哥哥知道巡逻府队员打不过你,哥哥知道你很厉害。
“但是哥哥不希望看到你打架。
“听哥哥的话,好吗?”
阴影中的脑袋,配合地点了点。
“好的,弟弟真乖,咱们收拾下,把这几个先送走,然后再换地方。”
“嗯!”声音成熟又乖巧,不和谐又滑稽。
......
入夜。
躺在床上的叶闪闪,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跟放幻灯片似的,一幕接一幕闪现,糟心得很。
自从叶尘当上巡逻府队员后,虽然收入有所提高,还老是动不动就开玩笑跟自己说,不用再摆摊了。
可是,让她担惊受怕的事情也随之剧增,一件接一件。
她始终忘不了那次清晨出摊时,路遇浑身浴血的叶尘,虽然最后证明这血不是他的。
然后没过多久,又听说他进了府里的医护所,尽管回来之后装得跟个没事的人似的。
但是据说,那次伤得特别重。
再加上这段时间,常常夜不归宿,干嘛去了也不说。
还不如以前他在野外打猎的日子,至少能把握分寸。
小女人总有小女人自己的心思,她们会无时无刻在对比,对于细节的关注度极高。
简单容易满足,却又常常因为周遭人事环境的改变,而缺乏安全感。
“讨厌死了!!!”失眠的某人,软绵绵地叨咕一声。
叶闪闪侧了个身,裹紧被子,将脸颊埋在刚洗的香喷喷的秀发中,努力让自己闭上眼睛。
“丁零当啷......咔嚓!”
屋外有人掏出钥匙开门的声音。
这个声音对叶闪闪来说,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悦耳,又如此的让人安心。
还算知道回家......小妮子在心头抱怨了一句。
忽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瞬间睁开,身子腾地一下坐起来。
手忙脚乱地套上一件大衣,下身只穿着薄睡裤,探手“啪嗒”一声将灯打开。
抓起床头的一件东西,慌乱地踩上拖鞋,急冲冲地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