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一怔，骨瘦如柴的身子微微颤抖，眼珠子在突出眼眶里来回动着。

　　明显是不相信。

　　“呵！你是我什么人？要给我养老？”

　　要说过去的张知晓脸皮薄，能被这句话说的脸红，可现在她经历那么多事情，又是一个孩子的妈。

　　嬉皮笑脸看着老中医：“我薅了你那么多书籍，要不你把你柜子里的书都给我，我负责给你养老送终。”

　　人是越老越犟，可听见张知晓说这种话，反而松口气，反正欠不着对方。

　　“你说真的？”他也知道自己的生活过的糟糕，可有什么办法，不孝的儿女。

　　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

　　张知晓点点头，但接下来老中医抛出自己的原则。

　　“我不离开沙市，就在这里住着。”

　　“涠洲岛也归沙市管呀。”张知晓耐心劝着。

　　老中医冷哼一声，她的说辞和街道办几人有什么区别？离开这间屋子到其他地方去生活。

　　没诚心的！他不同意。

　　破碗破摔，靠着黑黄的枕头倔强说着：“我是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说完不高兴拍拍床。

　　这老头也太倔了吧！

　　给老中医养老不是立马就能做出计划的，张知晓闷声把玻璃擦干净，将外头燃透的火炉提进来，重新坐上热水。

　　她瞧见老中医焦黄的衣领口子，转身出门去供销社想给他买了一件厚实棉大衣和绵绸的衬衣。

　　身上带的票不够，四处晃悠找人兑换两种布票，衣服买回来的时候，老头步伐蹒跚走到火炉面前，然后费力把水壶拿下来。

　　“哎呦！你真是太犟了，我就出去一趟你干嘛费这个劲儿。”

　　老头不服气嚷嚷着：“等你回来，这烧开的水得把火炉扑灭了！”

　　张知晓被说的哑口无言，把手上衣服扔到床上让老头换件干净的。

　　“穿新衣前我得洗个澡！”

　　“这大冷天洗澡容易感冒。”

　　老头费劲儿脱下外头，翻着白眼斜视张知晓一眼，说：“你是师父还是我的师父？”

　　意思是得听他的。

　　她是真心劝老中医跟着自己一块生活，犹豫一会还是顺从他。

　　“你先进被窝呆着，热水烧好了叫你。”

　　老头就在屋里前面靠着书桌地方洗漱，给他倒好热水，张知晓在冷天里出了一身汗。

　　老头让张知晓出去等着，自己弄好了会叫她。

　　“你让我在外面吹冷风？”张知晓大为震惊，怀疑老头是在收拾自个。

　　“那你说我在哪里洗？虽然你的年纪都可以当我孙女，可咱们还得男女有别吧。”

　　嘿！他的大道理真多，张知晓自认绕不过他，摆手表示自己去四处溜达，等他弄好叫自己就成。

　　张知晓不敢走远，就在杂院后面几间屋子留出空地上来回走着。渐渐，她发现老头的屋子比周围几家都要大些。

　　别看他是独门独户，可屋子里头深，估算着一间屋子抵别人两家。

　　要是让自己把这间屋子退还给街道办，自己也会舍不得。

　　别说现在都是公房，可到最后谁还查啊，遇上拆迁什么的该赔还是赔。

　　“咳咳咳咳”

　　里头咳嗽几声，张知晓听见过去问：“师父你收拾好了？”

　　“你等着，我穿衣服慢，你买的什么衣服，尺码这么小？”

　　里头的老中医叨叨絮絮，可没一会功夫给张知晓开了门。

　　他转身往书桌前一坐，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张知晓过去给他倒洗澡水，看着黑黑一层，顿时感到心酸，这老头不能再一个人住了。

　　“你来看我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咱们不是约定好每月或者过节来看望你吗？我上回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后面又忙着照顾孩子，差点……”

　　她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差点就忘了老头。

　　老头不相信呵呵两声，白她一眼，让她有屁快放！

　　“我在涠洲岛买了一块地。”

　　“什么？”老中医觉得自己听茬了，又问了一遍，“你买了一块地？”

　　张知晓点点头。

　　“用来做什么？”

　　“种草药。”

　　“什么！”老中医震惊看向她，没想到张知晓胆子如此大，现在就没听说过谁做中草药生意。

　　换句话说中医地位不如从前。

　　“你想好了？”

　　张知晓笑着回：“我地都买了，人都招好了，就差你给我支招。”

　　“所以你不如跟着我回涠洲岛，做我的坐镇大将军。”

　　老中医听完愣神眨巴眼，仿佛看见自己年轻意气风发的时候，要是自己年轻的时候，肯定跟着她大干一场，可现在自己老了，身子经不起折腾。

　　他还是拒绝张知晓的提议：“我习惯沙市，哪儿也不去。”

　　“你要种植中草药，我不赞同，但是木已成一半舟，我就给你想想适合海岛气候的草药。”

　　“还有海里能做中药材的。”张知晓提醒道。

　　老中医慢吞吞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你倒有奸商的本事，吃不了亏。”

　　回去的路上，张知晓还在忧心老中医养老的事，去街道办的养老院不行，去涠洲岛也不行。

　　难道得给他找个保姆？可没个年轻力壮在身边看着，保姆也不行啊。

　　回到家，三个孩子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吃完面去公园。

　　“嫂子，咱们不是说话中午出去吃吗？”

　　汪桂芳花了八毛钱从邻居那里舀了两大勺精细面，又从小花盆里薅了没死的葱，现在正抻着面条。

　　“昨晚已经去过了，花那钱干啥。”她知道今天这顿又是张知晓请客，老是花别人钱不好，而且吃上两回，娃们的嘴更馋。

　　吃过午饭，三个孩子兴高采烈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着大人们跟上没有。

　　他们先上公交车，张知晓在后头给他们补车票，刘大娃机灵，让弟弟妹妹一人占一个位置给大人们。

　　公园前半段不要门票，后面带着儿童游乐设施的要两块钱门票。

　　“进去玩就不要钱了？”汪桂芳问售票员。

　　“进去后玩一项一块钱。”

　　“疯了！我明明花钱玩还要先花钱进去。”她嗓门有些大，引来周围人的关注。

　　有些人也偷偷议论觉得不公平，既然要花钱玩设施，干啥要给门票钱？

　　好几个停留的都走了。

　　公园是事业编，可现在也面临改革，大家伙的工资和公园效益挂着勾，见气走了几个人，售票员是既无奈又生气。

　　出了售票小屋偷偷给汪桂芳开了门，让她别再大声嚷嚷。

　　“晓晓，咱们进去！”汪桂芳拉着两个小的，招呼张知晓赶紧跟上。

　　“……”还能这样讲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