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晓看着周剑豪，他的眼神如夜晚的星辰一样亮，和刚刚简直是判若两人。

　　两人相看越久，张知晓越觉得周剑豪有另一层意思。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周剑豪目光闪烁，怕张知晓顾左右而言他。

　　张知晓下意识想说没什么呀，她直视周剑豪的眼睛显得自己特别真诚，可忽然间，她发现周剑豪好像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显示出一种清澈单纯。

　　有无条件的信任。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现在自己大着肚子，任何人应该都不会支持自己做涠洲岛的赤脚医生。

　　“你说你要当赤脚医生？”本是无意找的借口，没想到张知晓真想做，周剑豪无奈摇头，这算什么缘分。

　　“你能胜任？”

　　这话让张知晓很惊讶：“你不反对？”

　　“我知道你在院里呆得难受，怀孕上班的妇女不在少数，你的身子要是能承受，我肯定不会说什么。”他让张知晓进卧室。

　　提着饭盒刚到家的张嫂看见，脚步一滞，一脸纠结又犹豫的模样。

　　月份这么大了，应该没事吧，可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小两口闹了两天的别扭，温存一下也是应该的，自己真是老封建，她轻轻把饭盒放在灶台上，转身去了李秀萍家。

　　卧室里的张知晓握着笔杆子，看着桌上的白纸无从下手。

　　她抬头疑惑问：“我要写什么计划？”怎么有种自己是科室实习生的错觉。

　　“写你的阶段性目标，通过看病想积累什么经验，自己是否要写行医日志？”

　　“还有你的诊金要经过我的同意。”在价格方面，周剑豪觉得张知晓有些虎，这回面对是渔村的群众，更要在诊金上下巧思。

　　必须他来把关。

　　“……”张知晓端坐在书桌前，笔尖挨了纸又缩回，无奈问，“真的要写？”

　　“你要当赤脚医生，这个行医计划是必须的，张嫂那边我也让她写一份管理计划，她性子傲不按规章做事，容易得罪人。”

　　“张嫂她不会写字吧。”

　　周剑豪才不会管这些借口，淡定说：“她口述，你来写，到时候交给我。”

　　这是把家里当军营了，长官的话就是命令，得无条件服从。

　　张嫂怎么也没想到，给小两口留的空间居然把自己框进去，她哭丧着脸表示出诊的事自己不参与了，抠脑壳想这些框框条条太难了。

　　谁知周剑豪瞪了她一眼，意思是怎么不帮晓晓了。

　　张嫂无奈垂下脑袋，孩子大了，留不住。

　　白天写这些玩意折腾人，张知晓就在晚上折腾周剑豪，一会要喝水，一会腿麻了。

　　周剑豪就跟老妈子一样，伺候喝水，伺候捏身子，几个晚上下来，他眼下黑眼圈和眼袋让人想入非非。

　　战友揶揄笑着：“你还是节制一点。”

　　周剑豪白了一眼：“你当我是你啊。”

　　“我怎么了？”

　　“畜生啊。”

　　兄弟之间开着玩笑，一旁的顾明舟却沉默。

　　“明舟最近怎么了？卫生所来了漂亮的女医生还不高兴？”

　　顾明舟啧了一声：“别在我面前开这些恶心的玩笑。”

　　这话怼了对方，也怼了周剑豪。

　　他阴沉着脸先走一步，周剑豪看着他的背影，收回笑容，一旁的好友觉得纳闷。问：“顾明舟最近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像是谈恋爱被分手似的，他不会真的在谈吧？”

　　不知为何，一想到顾明舟谈恋爱，周剑豪心里就不太爽快，他白了对方一眼：“你真是鼓噪！”

　　他一走，对方在身后喊着：“呵！合着你们两个都觉得我好欺负是吧！”

　　顾明舟回到卫生所，杨柳青正在药房整理，她回头看了一眼顾明舟，殷勤笑着：“顾医生，药房里过期和快过期的我已经分好了。”

　　“我还特意拟了一个药品分类单，你看看。”她拿着夹板出来，故意离顾明舟近些。

　　昨天她刚换了洗发水，是当下最流行的玫瑰味，洗过头发浑身都散发着玫瑰香味。

　　顾明舟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杨柳青只当他遵从男女有别，装作无所谓笑了笑，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

　　原来顾明舟喜欢矜持的女生。

　　杨柳青确实很出色，才来一周多便将卫生所规章流程物品摆放了解得清清楚楚，而且会总结经验。

　　这月的药品整理就是她提出来的，还主动请缨编写总结报告，到时候递到基地去。

　　可一想到她占了张知晓的位置，顾明舟就没啥好脸色，他没接文件，只是淡淡瞟了一眼。

　　“你觉得不错就行，报告就不用署我名，都是你做的，写上你自己的名字就成。”说完进了办公室，整理这段时间病例。

　　自己的心思真的没放在工作上，不到一周就看了几位病人。

　　他放下听诊器，想着要不要去家属院帮张知晓抄几本医书，这时杨柳青走过来，靠着门框闲聊：“顾医生，你也感觉到最近上卫生所的病人变少了？”

　　顾明舟疑惑看向她。

　　“张知晓同志在渔村当赤脚大夫呢，最便宜的二毛，最贵的不到一块，现在都去她那儿看病了。”

　　收费便宜是其次的，是大家伙说她医术高明，这点也让杨柳青最气愤，野路子出生的凭啥夸她？所以对外她只说张知晓收费便宜，大家是因为便宜才去的。

　　“你别胡说，张知晓同志挺着大肚子怎么会去出诊？”其实顾明舟担忧得很，他知道杨柳青和张知晓有过节，害怕这女同志到处说张知晓无证行医的。

　　在乡下，赤脚大夫是被认可的，但杨柳青这张嘴……有搅起风浪的本事。

　　一听顾明舟怀疑自己，张知晓跳脚不高兴，情绪比刚刚激动些：“我没胡说，我爸妈在副食厂看见她给人扎针呢。”

　　“拦住一问，一个疗程收别人六毛钱，”杨柳青一直观察顾明舟的表情，见他不排斥自己八卦张知晓，说得更起劲，“一个疗程要人家六毛，三个疗程下来那不就是一块八？农民一年到头能有多少钱？她还真的黑心！”

　　越说越难听，这完全就是污蔑！

　　“够了！”顾明舟忍不住拍了桌子，被气得无心看病例，直接生气把病例扔在一旁，拿着听诊器离开卫生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