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不要。师父身为元婴真君,绝不能在门内动用私刑,徒儿不想陷师尊于不义。”
江芷若眼泪仍旧簌簌直下,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况且,此事徒儿也有过错。若不是徒儿时常找池师兄带我去历练,师兄也不会对徒儿产生误会。方才……方才我若是狠心些,直将师兄推开,师兄也不会犯此糊涂事。说到底,此事徒儿也有过错,还请师尊饶师兄一命。”
择言真君深深看了自己徒弟一眼,抽出被她紧抓的宽袖,道:“既如此,池占,本君今日便饶你一回,但日后你若胆敢再上言丹峰,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赶紧滚!”
她都不想追究,他人还能如何呢?
池占颤颤巍巍地起身朝择言真君一拜,道:“多谢真君饶命。”
他瞧了江芷若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择言真君看向沈石俊,道:“你也滚!”
沈石俊乖乖一拜,道:“是,弟子告退。”
见他二人迅速御剑离开,择言真君往喻清欢方向瞥了一眼。
喻清欢正专心地观望时局变化,他目光忽然投来,正好与她的视线撞上了。对上寒如冰窖的眼神,她不由得浑身一滞,呆愣在那里。
好在择言真君只瞥了她一眼,便被江芷若的抽泣声吸引了过去。
“师父,都是徒儿的错,您罚我吧。”
择言真君疲惫地揉了揉眉,道:“无事就好,你回洞府好好休息吧,为师回去了。”
择言真君转身欲离开,突然感觉自己衣袖一紧。
“师父,难道你就真的……真的没有一丝感觉吗?”
江芷若紧紧拽住了他洁白的衣袖,满眼深情地质问着择言真君。
原本以为大戏已散场的喻清欢:???
这是又演的哪一出?
择言真君面无表情:“你要为师有何感觉?你是本君的徒儿,为师心疼你被欺辱,还不够吗?”
江芷若原本一直掉落的眼泪忽然戛然而止,她猛地往脸上一抹,坚定地看向择言真君:“我不信!徒儿不信你一点感觉没有。”
啊?这?
师徒恋?
那她方才……
那一番作为不过是为了激怒择言真君?
那池占是她利用的棋子?
怪不得方才她欲拒欲迎模样。
怪不得刚刚没杀他。
喻清欢只觉自己聪慧无比,连如此杂乱的场面都能看得如此透彻。她瞪大了眼睛,只恨不能近距离好好观赏他二人的表情。
择言真君笔直的腰杆没有丝毫触动,目光只望向前方。
江芷若一改先前柔弱之态,无比笃定地痴痴地望着择言真君:“自我拜师以来,你我朝夕相处,我不信择言真君对我没有丝毫感情。”
“你我是师徒关系,请慎言。”择言真君冷冷地拨开了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
“师父,是不是,我不再叫你师父,你不再是我师父,我们就可以……”
她的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小而颤抖,语音里夹杂着几分乞求与忐忑。
“不可能,为师心中唯有大道,没有半分儿女私情。你若再如此执迷不悟下去,为师就去太华宗给你寻一位良配,为你订下婚事。”
择言真君语气又多了几分寒意,一把把刚抓住她胳膊的江芷若狠狠推倒在地。
“师父……”
“你方才说拒绝了池占,而他却认为你心中绝不可能没有他,他认为你在骗他。你是否也苦恼?为师现在,也是如此苦恼。你若能想清楚,回归正道,本君会既往不咎,你我师徒二人仍旧如初。”
择言真君无情的语言如晴日里的一道雷,直直劈在江芷若身上。她斜斜地坐在地上,柔情的双眸突变红,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原来,我于他,正如池占于我一般。
只是苦恼。
原来,真的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二人一坐一站,久久不语。
过了良久,喻清欢忽然收到一道冰冷的传音:“好好开导她。”
喻清欢:??
关我何事?
喂喂,择言真君,我只是个吃瓜群众。
当然,这句话她只在心中嚷嚷,元婴真君发话,她哪敢回绝。
择言真君给她传完音,身形一闪,便从原地消失了,只留下呆呆坐在地上的江芷若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道:
“徒儿……恭送师尊。”
终于散场了,喻清欢站在竹林中,直接走也不是,过去安慰她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喻师妹,如此场面,让你见笑了。”江芷若一把擦掉眼泪,勉强直起身体,向喻清欢方向望了一眼。
喻清欢:“呃……”
怎么搞得?怎么都发现我了,我明明只动了眼珠,连瓜子都未敢掏出来嗑。
她走出竹林,僵硬地笑着走向江芷若。
“那个……江师姐,我原本只是想来找你喝喝茶,没想到……”
“无妨,让师妹见了我如此狼狈又丑陋的一面,是我的罪过。”江芷若缓缓站起身来,喻清欢赶忙上去扶了一把。
刚刚流了这么多眼泪,应该虚脱了吧?
“师姐一点都不丑,连落泪都极美。”喻清欢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磕磕盼盼说了些有的没的。
她最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关于男女之情,更是一窍不通,压根不知要如何开口。
“师妹既然来了,便与我一同进我院里吧,我近日得了些上等灵茶,你我一同品品。”
“好。”
江芷若的院子名为水夕,与她的听风苑不同,水夕苑是建在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面上。这一片湖面都种满了江芷若最爱的琉璃水仙花,满湖的乳白水仙花在阳光下微微晃荡,泛出微微金光。
微风轻掠,一阵花香四溢。
湖面最中央,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阁楼飞檐翘角,高耸入云。左右两侧是两个平台,上面草木葳蕤各色的鲜花争相怒放。
阁楼的正前方,也是一处大平台,上面建了个红砖绿瓦的亭子。亭子下方则是精致的白玉石桌及石凳,很显然,这是江芷若平常待客之地。
穿过湖面上的花径,二人来到了凉亭地下,坐了下来。
“江师姐的院落真是别致,我敢说这份别致在归元宗内绝对独一无二。”
江芷若已收好了心绪,一面沏茶,一面淡笑着回道:“这都是我师尊的手笔,我自己哪有如此巧妙的心思。”
一不小心提到择言真君,她面上微微一滞,而后才继续恢复淡笑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