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不熟的老张父子!私会郑贵妃!
万历二十六年,八月初一日。
这一日的东宫十分热闹,因为身为一国储君的皇太子朱常洛,在匆忙之中成婚了。
太子妃郭氏的出身不高,她与朱常洛的嫡母皇后王喜姐一样,都是出生于京师顺天府大兴县,背景清白的普通家庭之中。
在这举国同庆的大好日子里,张允修也提前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
应付完册封太子妃的典礼后,张允修匆匆换下了吉服,准备先溜去赵府跟张重辉报喜。
然而,却是有人拦下了他。
“五郎,这么急着回去吗?”于慎行看着匆匆要走的张允修,好心提醒道:
“典礼结束后,晚些东宫还要设宴,你不留下来一起吗?”
张允修秉着客套回道:“多谢于阁老提醒,我家中还有急事,就不留下来了。”
于慎行一脸看穿之意,笑道:“你哪里是家里有事,分明是有急事找那个人吧。”
听到‘那个人’这三个字,张允修心知肚明对方说的是张重辉。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使神差了,张允修突然就回想起了,几個月前,他跟张重辉之间的两句对话
“咦?你怎么还会写我父亲的字?还写得那么像……字帖谁给你的?”
“啊,于可远给的。”
只是普普通通的对话罢了,张允修当时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张重辉学过不少人的字,还全都学得有模有样。
“对了于阁老,我二哥这些年来一直在四处搜寻我父亲生前的亲笔著作,不知你那里可还有我父亲的亲笔字帖,或者其他的亲笔著作吗?”
张允修也是想帮帮他二哥,如果于慎行有的话,那就事半功倍了。
“哈哈……”大庭广众之下提起张居正,于慎行的脸色难免有尴尬,他委婉道:
“说出来也不怕惹你笑话,我自幼便不爱练字,像字帖什么的,我还从未收集过呢。”
于慎行拒绝的很委婉,却也都是实话,他的确不爱练字,也不爱收集字帖,更没有张居正生前的亲笔字帖,以及其它著作。
与此同时,张允修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分明记得张重辉跟他说过,其练字用的字帖,就是于慎行给的!
难道说……
到底是于慎行因为避嫌而在撒谎?
还是……张重辉在骗他?
……
赵府。
“德川家康托人给我来了信,丰臣秀吉就快要不行了!”
张允修将这个谋划了多年的计划成果,告知了张重辉。
无比同时,来过张重辉书房中多次的他,这一次却是十分难得的四处溜达了起来,似乎对此处的每一个角落都很是好奇。
尤其是,那桌上的一叠叠练字草稿!
张重辉倒是没有多去在意张允修今日的‘好奇’,他只当对方是近来压力太大,情绪有些焦躁罢了。
“丰臣秀吉也该死了。”得知了‘好消息’的张重辉,继续为下一步做准备,并安排道:
“朝鲜那边的仗也该停了,接下来,朝廷便会抽出主要兵力平叛播州之乱!
届时你不要管别人举荐谁,你只管公然上疏,强烈反对李如松去播州平叛即可!”
“反对李如松?”张允修有些不太明白了,问道:
“可伱不是曾说过,平叛播州的主将人选,必须只能是李如松吗?”
张重辉回道:“文官们不喜李如松已久,而你现在才刚进翰林院不久,根基未稳之时只需要随大流走就行了。反正皇上只喜欢李如松,不论言官们怎样上疏反对他都不会听,到头来这平叛播州的主将,只能是李如松的。”
“原来如此。”张允修点了点头,又对张重辉说出了心里话,道:
“讲实话,其实我也不喜欢李如松,在我看来,他虽然的确有能力,可他的人品……一言难尽。”
对此真心话,张重辉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毕竟李如松去不去播州平叛,对他来说其实并不要紧。
要紧的是,只有李如松去了,秦良玉才能够跟着水涨船高!
张允修也知道这一点,但他跟秦良玉并不熟,而且每每说起李如松,他就会想起李成梁。
一想起李成梁,他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另外一位故人。
“唉……”张允修不由得可惜叹道:“要是戚将军还在就好了……”
张重辉好似没有听见张允修的这声叹息,话锋一转,问起了一个问题:
“应天那边怎么样了?”
“应天?”张允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短暂思索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道:
“噢,你说郑国舅那边是吧?你放心吧,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就好。”张重辉点点头道:“接下来我能不能成,全得看咱们这位国舅爷的了。”
这时,张允修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也是没想到,郑国舅居然那么蠢,还真就信了这所谓的‘红封教’能够保佑他妹妹坐上后位。”
“人为了自己的欲望,做出多蠢的事都不足为怪。”张重辉也是轻笑了一声,又问道:
“现在,他们发展到多少人了?”
“应该有三十个人了吧?反正没有超过四十个人。”张允修笑答完,又侃言道:
“发展了两三年才这么点人,而且还都是些脑子不太正常的人,也真真是为难他们兄妹俩了。”
“可以了。”张重辉说道:“虽然人少了点,但有就行了。”
许是此事太过于荒谬离谱,也许是近来在翰林院中受到的压力太大,素来不苟言笑的张允修,这次居然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张重辉没有打断张允修,只让对方笑个开心过瘾。
“话说……”笑够了的张允修揉揉眼睛,恢复认真的他,转而担忧问道:
“你就不怕郑贵妃恼羞成怒,直接将你给她写信一事,给捅到皇上跟前去吗?”
“哈。”张重辉怪笑一声,道:“她要捅早就捅了,何苦忍了那么久,还不发作呢?”
是的,自打《鸿鹄歌》之后,这几个月时间里,张重辉又托十娘的关系,断断续续给郑贵妃送去了好几封信。
倘若郑贵妃想要揭发此事,早就揭发了,何苦留到今日。
若说郑贵妃想要先积攒‘证据’,再跟皇帝来个一次性发作,那就更不可能了。
身为帝王的宠妃,私下里收了外男那么多次信,都过去几个月了再来跟皇帝坦白?
这以万历皇帝那敏感多疑的性子,就算事后替郑贵妃做主处理了张重辉,他也会在心里对郑贵妃生出芥蒂!
张重辉相信郑贵妃了解万历皇帝,也正是因为了解,他相信郑贵妃哪怕是将那些信塞进嘴里生生吞下去!也绝对不会让她那生性敏感多疑的皇帝丈夫,知道有这件事情的发生!
“如此看来,郑贵妃跟皇上之间,果然早就生有嫌隙了。”张允修说着,很快又有了新的担忧:
“话说……皇上有没有可能,早就已经知道此事了?”
“那就更不可能了。”张重辉笃定道:“以皇上的性子,要是知道有人三天两头便给他宠爱的贵妃写信,他肯定早就已经暴跳如雷,重重责罚那人了,哪里能忍得到现在还无动于衷。”
见张重辉如此笃定且淡定,张允修安下心来的同时,不由得又回想起了不久前,他跟于慎行之间的那一番对话。
疑云心中布,想消哪得易。
又闲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后,张允修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猜疑。于是乎,他看似只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话:
“你好像……很了解皇上啊。”
“还好吧,不算了解。”张重辉随口应了一句。
“这样啊……”张允修继续‘不太经意’地试探问道:
“对了,咱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张重辉只淡淡回了句:“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我忘了。”
“这也能忘吗?”张允修眯了眯眼,继续问道:“那你都还记得什么?”
话都已经问到这份上来了,试探之意这般明显,张重辉干脆直直看向了张允修:
“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我想问什么你知道。”张允修知道自己玩心眼玩不过张重辉,他干脆如实说出了盘踞在自己心中已久的疑惑:
“你为什么会那么了解皇上?你明明才只见过他几面而已!只是见几面而已,你就能这般了解一个人了吗?他可是帝王!”
面对张允修的质问,张重辉只平静回道:“帝王也是人,人性有时候是互通的。”
“我知道帝王也是人,我也知道人性有时候是互通的,可总不能什么都能互通吧?”
张允修这一次干脆把话挑明了,他继续质问道:
“之前你同我说,你仿写我父亲字迹的字帖,是于慎行给你的。
可不久前,于慎行亲口对我说了,他说他自小便不爱练字,家中更从未收集过任何人的字帖!
所以……你为什么能够在没有我父亲字帖的情况之下,还能够仿写出他的字来?”
“那许是我记错人了吧。”张重辉仍旧平静从容地回道:“可能是申时行给我的字帖,我给记岔成于慎行了。”
“那你现在把我父亲亲手写的字帖,拿出来给我看看!”张允修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张重辉表现得越是平静从容,他就越是不相信!
“好,你等一下,我来找一找。”张重辉二话不说便站起了身来,准备在一旁的书架上翻找出那所谓的字帖。
“等等!别找了!”张允修却是又匆忙拦住了张重辉,好似在逃避什么一般,无理取闹道:
“你就算把你自己写的字帖拿出来,跟我说那是我父亲亲手写的字帖,我也分不出究竟是真还是假!”
这一次,张重辉终于是不高兴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眼见张重辉的脸色都变了,张允修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他忙是解释道: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刁难你,你是如今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了,我只是……
你相信我!我连命都可以给你,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
有没有可能……你就是……”
“我不是他。”
这四个字,就这么轻飘飘地打断了张允修的语无伦次。
“好啦。”张重辉轻轻顺着张允修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缓声安慰道:
“我知道你一个人在翰林院孤立无援的日子很难过,我也知道你近来的压力很大,压力大了,多疑焦虑也是正常的,我不怪你。”
张允修其实并不觉得压力有多大,但被张重辉这么一安慰,他突然便觉得这几个月以来的日子……
好像的确挺难过的……
明里暗里排挤嘲讽他的同僚们,冷眼旁观的翰林老师们,以及那日复一日,繁杂无趣的累累公事。
看着眼前耐心且温柔的张重辉,张允修心间苦笑道:
“是啊,你怎么可能是他,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安慰过我……”
……
在张允修的记忆里,他的父亲总是板着一张不爱笑的老脸,每天起得比鸡早,回来的比驴晚。
他几乎很少见到父亲,就算见到了也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生怕惹得对方不高兴生气了。
这种‘父子不熟’的情况,在子嗣较多的大户人家里,也不是什么少见的情况了。
然而小孩子总是想要得到大人关注的,张允修也想,可他连老父亲的面都少见,更别提撒娇什么了。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着,直到他父亲当上了内阁首辅,直到他托老父亲的福,受天子隆恩被荫了官。
其实被荫官而已,那年还不到十岁的张允修大可不必亲自入宫谢恩。
然而他那不太熟的首辅父亲,却是十分难得地抱着他哄了起来。
“老五,听爹的话,进宫陪皇上说说话好不好?”
“爹……我不要……我怕……”
“有什么好怕的,皇上只比你大几岁而已,你这么乖,他一定能跟你玩到一块儿去。”
“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老五你记住了,皇上虽然比你大一些,可他是天子,他说什么你都得顺着他来,不能顶撞他,最好多夸一夸他,记住了吗?”
“可是爹……皇上万一欺负我怎么办?”
“他是皇上,你是臣子,他要是真欺负你……那你就先忍一忍。”
“爹,万一忍不住了我能哭吗?”
“老五,别闹!皇上课业繁重,他近来的心绪更是不太稳当,我也是怕他压力太大,这才让你进宫陪他玩耍几日,好让他放松放松!”
“原来是这样……”
“老五,爹知道,你一直都是最懂事乖巧的好孩子了,你就多让一让皇上吧,好吗?”
张允修很想说不好,他不懂,凭什么懂事乖巧的人就要让着别人。
然而他不敢说出心里话,怕父亲生气,且好不容易才能被父亲亲口哄一次的他,只乖巧点头道:
“爹,儿子都听您的。”
……
事实证明,那一次进宫给张允修带来的心理阴影是极大的。
小皇帝虽然没有‘明着’欺负他,然而那无休止的夸大炫耀,还是让他委屈心酸到大半夜躲在被子里头哭出了声来。
张允修不理解,自己的亲爹为什么对小皇帝那个外人,比对他这个亲儿子都还要关心爱护。
明明他既乖巧又懂事,明明小皇帝既顽皮又小气。
然而,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有些人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爱,在他人的眼里,有时候或许只是一种负担。
……
回想起心酸往事,再加上张重辉那么一安慰,本就压力山大的张允修都有些想要哭了。
而在这皇太子大婚的大喜日子里,还有三个人高兴不起来。
一个是万历皇帝朱翊钧,其实他并不想那么快给大儿子办婚礼。
奈何那个怀孕的王宫女,肚子里的龙孙都已经五个多月了!
五个多月,肚子都显怀了啊!
再不把抓紧把婚事给办了的话,孩子都要落地了!
除去朱翊钧不高兴以外,朱常洛这个新郎官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其实也没有那么高兴。
因为,他好像并不喜欢他的太子妃……
说起来,太子妃郭氏十分符合世人眼中端庄贤淑的太子妃形象。
朱常洛知道娶妻子就该娶这样的女人,可才十六岁的少年只觉得跟这个妻子的洞房之夜不太和美,对方不是喊着这里疼,就是喊着那里疼。
偏偏这又是他的太子妃,他总不能像对待那些出身低微,任他打骂的侍妾一样不用顾及对方的感受。
这个洞房夜对朱常洛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难熬了,折腾了半宿累得半死也就算了,也没多快活。
这大喜的日子里,除了朱翊钧和朱常洛这两父子不怎么高兴以外,第三个不高兴的人,便是郑贵妃了。
郑梦镜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太子成亲也就是早晚的事。
可偏偏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她又收到了张重辉送来的一封信!
而此次来信的内容,可谓是十分之大胆,大胆到郑梦镜都被惊呆了!
“这小子疯了吧……”
“居然妄想让本宫亲自出宫!与他私……私下会面?”
“简直岂有此理!臭不要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