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方也坐在精致的软榻上，算得上一处边缘的宠妃殿了，原本美艳的宠妃站在榻前恭敬的说着自己调查到的事情。

　　“陛下，您要找的应该是一位叫做李如玉的小太监，十五岁，七年前入宫，在浣衣局做了七年的小吏，一个月前才被调度到凤乾殿做洒扫太监。”

　　“凤乾殿？会是她的人吗？”

　　“应该不是，这小太监无父无母，就一个弟弟寄养在宫外叔叔家，进宫七年从未踏出过浣衣局半步，为人低微也不善于交集，倒不像是个有用的人，到了凤乾殿也只是最低等的洒扫太监，连见主子的资格都没有。”

　　慕容方也转动着手里的扳指若有所思，他想不通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太监能和自己的母妃有什么交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他不信这么个人会平白无故去祭拜自己的母后，明明就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却不怕死的偷偷溜进嘉庆殿做些凤乾殿那位所不容的事儿。

　　许是元宵节那日的那碗凉透了的元宵，促使他想要弄清楚，这个叫李如玉的到底是什么人。

　　自这几日好几个人来旁敲侧击的打听自己的事儿，梁乐就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住了，依旧是那副问什么答什么，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坚信自己已经处在某个对自己有疑问的人的眼里了，只是那个人是不是慕容方也他倒不是很确信了。

　　梁乐照常的过着日子，一直找不到由头再往嘉庆殿去了，过犹不及，梁乐深知这个道理，如今表现得越是没事儿，越是正常的生活着，就越能显现出自己对于偷偷祭拜先皇后这件事儿有多么的小心。

　　好在没让梁乐等得太久，二月初八就是先太后的生辰，总算是找到机会再去嘉庆殿了，这次梁乐算准备得充分，趁着子时夜深得可怕，拎上了不少好吃的，光这些花了自己一个月的月钱朝凤乾殿的小厨房偷偷买的剩菜。

　　夜安静得可怕，乌云密布连点儿月光都没有，即使是见惯了各种奇景的自己也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慕容方也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躲在寝殿的衣柜里呆上一个晚上，因为也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躲在这个柜子里，亲眼瞧着皇太后身旁的大太监用白绫勒死了自己的母妃。他以为这个小太监今晚会来，就像元宵节那日记得来给自己母妃送元宵一样。

　　可过了子时都没瞧着人来，迷迷糊糊缩在衣柜里竟有些睡着了。直到衣柜的缝隙透进来些微光才突然惊醒。透过缝隙瞧见的果然是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点了一盏小得要命的烛光，供桌上摆满了吃食，每一碟都小小的，样式却很多，样样都十分的精美。

　　梁乐从一出门便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了，自己的一举一动肯定都会传到某个人的耳朵里，倒是没想到这身后的衣柜里还有一个人。只是将戏也做得齐全了。

　　“娘娘，你瞧，这么多好吃的，如玉上次答应您的，给您带好多好吃的。您快吃吧。”梁乐笑眯眯的对着供桌上的灵位说道。随后退了几步在离衣柜更近一些的地方停了下来三拜九叩。

　　还没等梁乐站稳，大门传来了响动，梁乐吓得手足无措，慌乱的吹掉了手中的蜡烛躲也不知道往哪里躲，出去也不敢出去。眼见着寝殿的门就要被打开了，一只大手从身后的柜子里伸了出来拦住了梁乐的腰，还没等梁乐吓得叫出声，嘴便被捂住了，一把被拖进了柜子里躲好了。

　　“别动。”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衣柜里黢黑看不清圈住自己的人是谁，梁乐也不敢再动了，只得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自己就被松开了。不一会儿殿外点燃了烛火，微光透过衣柜的缝隙透了进来，梁乐抬眼看清了这人的正面。

　　还没等自己从惊讶中抽离出来，脑子里的自动程序声音开始响起。

　　【滴滴滴，目标任务出现！目标人物慕容方也，男，28岁，身高188厘米，体重75公斤，东黎国皇帝。】

　　好家伙果然是目标人物，看来自己这几次祭拜都祭拜到点子上了，就从他愿意保护自己将自己拉进衣柜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证明自己已经撬开了一道缝隙了。

　　梁乐看了看门外，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太后身边的大太监，自己位分低，没资格见主子，但这太监首领倒是曾远远的瞧见过一次，感觉到圈住自己腰的那只手越来越紧，他才发现慕容方也有些不对劲，这才想起来，当年慕容方也就是躲在这个柜子里亲眼看着这个太监杀了自己母亲。

　　很明显慕容方也的身子有些发抖了，梁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怕动静太大引起那大太监的注意，无奈之下一双手盖在了慕容方也的手上。声音极其温柔小声的说道。

　　“别怕，他发现不了我们。别怕。”

　　后面这声别怕传到了慕容方也的耳朵里，少年温柔干净的声音似乎唤醒了自己，让自己恢复了理智，再一低头借着微弱的光瞧清楚了眼前的少年。

　　是个极为白皙可爱的小太监，眼睛又大又亮干净得不得了。嘴唇干干的有些裂开却仍然是非常完美漂亮的唇形。睫毛长长的，轻轻的上下煽动着看得出他很紧张。眼睛里却写满了担心。身上也是极为清淡的皂角味。不香但闻着极其的舒服，似乎有着安定心神的作用，瞬间将自己从那噩梦般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一双小手有些粗糙冰冷，此刻却让自己感到有些安心。

　　柜子外的大太监赵安福，一进门点灯瞧见满桌的贡品，先是一惊，随后便警惕的望了望四周，他今日本是因为连着做了几宿噩梦，心里难过，拿着求来的镇鬼符想要贴在这嘉庆殿，却不想撞见了有人来过这儿祭拜。

　　赵安福不算胆子大的人，也不顾上去探查究竟是谁来祭拜了先太后，匆匆的将镇鬼符放在了寝殿榻上的枕头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梁乐才颤颤巍巍松开了握着慕容方也的手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你。。。你都看见啦？”

　　“嗯。”

　　“我。。。我求你，不要去揭发我，我。。。我只是，只是。受家人所托。我。。。”

　　“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对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便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你也是来祭拜娘娘的？”

　　“嗯。”

　　“太好了！那咱们就扯平了，我不揭发你，你也别揭发我好不好？”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会祭拜先太后，我便考虑不去揭发你。”

　　“可是。。可是我，我爹爹说不能告诉别人，会死掉的。我可以不说吗？我不说，我把这些好吃的都分给你好不好。”

　　梁乐皱着眉头，一脸哀求的望着慕容方也，瞧着慕容方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变化，便继续说道。

　　“你尝尝，可好吃了，这些祭拜了先人的食物吃了就再也不会做噩梦的，你尝尝，很好吃的。我花了一个月的月钱买的。这可是凤乾殿的掌厨亲手做的，皇太后娘娘吃的东西。”

　　“你说，这东西是凤乾殿的？”

　　“恩恩。是呀！可好吃了。你尝尝。我不骗你。”

　　“凤乾殿。”慕容方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一把将梁乐递到自己眼前的食物给打在了地上，直接将供桌上的帆布一扯，所有的食物全落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愿意吃也不要打翻啊！这些可是我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梁乐心疼的望着地上的东西，也不管脏不脏直接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去捡那些还不算太脏的东西。

　　“别捡了！”

　　梁乐不听依旧将那些东西收拾起来。

　　“我让你别捡了！听不见吗！”慕容方也一把把梁乐拎了起来。

　　“你究竟是来祭拜她的还是来膈应她的！”

　　“啊？你，你说什么？”

　　“你家里人难道没有告诉你，正是凤乾殿里坐着的那位害死了她吗！”慕容方也有些激动，莫名其妙的对着这个小太监说出了心里的话来。

　　“我。。。我不知道。。我。我。我们不吃。不吃。娘娘。。娘娘对不起。如玉不知道。我。。我拿走。我。呜。。我我不是故意的。。”此刻身为李如玉的梁乐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倒不是全是演技，想想自己确实是做了件不好的事儿，没想到自己带的东西出自凤乾殿，会冒犯到逝人。

　　珍珠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正巧落在揪着李如玉领子的手上，泪水滚烫的像是滑进了慕容方也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心里麻麻的。总觉得对这个小太监说不出什么凶狠的话来了。

　　【滴滴滴，目标人物当前好感度40.】

　　一见着装可怜有用，梁乐也不含糊，砸吧着大眼睛抽抽搭搭的说着“对。对不起。。”

　　慕容方也赶紧松开了梁乐的衣领，有些慌张的捏了捏拳头。

　　“别哭了。天快亮了，把这里收拾好我们走吧。”

　　“嗯。。嗯”梁乐用力的憋着眼泪，蹲了下去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缓了过来。第一声鸡鸣响起，梁乐慌张的将那些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就准备跑了。

　　“我得赶紧回去了，今日是我打扫厨房，去晚了耽误了御厨做饭会挨罚扣钱的。”梁乐也不等慕容方也回答，就往门外走。慕容方也望着梁乐慌慌张张的身影也没有说话，目送着李如玉离开，却见他在看门的一瞬间突然回头，朝着自己认真的问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在哪个宫当差啊？”

　　慕容方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也是太监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似是做了个什么决定，抬眼望着梁乐浅笑着说道。

　　“我叫秦也，在坤吾宫当差。”

　　“好我记住了，秦也，我叫如玉，李如玉。”

　　说完，梁乐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跑走了。慕容方也也准备离开，才发现供桌上的牌位李如玉没有收走，抬手将那牌子拿在了手里，望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不禁的又笑了笑。从怀里拿出锦帕将上面的字擦干净。带走了。

　　回到殿里进了自己的暗格内，取了一方上好的砚台和狼毫笔，一笔一划仔细的将（秦氏婉容之灵位）写在了上面。小心翼翼的吹干之后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这一方灵位似是寄托一般，他不止一次想替自己母妃立灵位，可从未做过，他怕露出马脚，怕这些年准备的一切功亏一篑。

　　他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有朝一日，将母妃的灵位用玉石台精雕细琢，风风光光的抬入皇陵。

　　消息来得很快，这次花了点儿心思，让宫外的人去查了查，果真差着些让自己心安的东西。

　　还是承欢殿内。拥着自己的宠妃往床上一趟，瞬间整张床板换了个位置，两人到了床板下的暗室，而紧接着翻上去的另外一对男女，在寝殿的床上做这些嗯嗯啊啊的事儿，站在纱帐外的内官才缓缓的退出了寝殿，守在了承欢殿门口。

　　“陛下，这李如玉和先太后的确有些渊源。”

　　“哦？”慕容方也习惯性的坐在椅子上给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李如玉的父母皆是当年秦府的家生奴，当年秦府抄家的时候老爷将府里的孩子全都偷偷藏在了地窖内，其中就有李如玉的父母。那时李如玉的父母也和李如玉现在一般大，什么事儿都记得。许是临终前交代了让这孩子祭拜。”

　　“好了。我知道了。下去吧，我想自己休息一下。”

　　“诺。”

　　慕容方也呆呆的望着母妃的灵位，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太监，就感觉这世界上仿佛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念着自己母妃，就没有那么的孤独了。慕容方也将灵位收好放在了袖袋里。心想着这小太监这么细心，定会会来寻这块灵位。

　　一到夜里，替换自己的人从暗格中出来，自己便去了嘉庆殿。果然，还没在房梁上坐多久就瞧见李如玉在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警惕的看着四周。

　　随手执起手上的一颗小石子打在了李如玉的胸口，吓得李如玉差点儿叫出了声，慕容方也这才吹开了火折子。

　　“是你啊！吓死我了！”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慕容方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将灵位扔在了梁乐的怀里。

　　“果然在这里，我就怕弄丢了，吓死我了。”

　　“胆子这么小，你有几条命被吓死啊？”

　　“不是，我就是说得比较夸张。我这是好不容易给娘娘攒的一块好牌位，可舍不得弄丢了。”梁乐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检查着灵位。

　　“这，这字，是你写的吗？”

　　“嗯。”

　　“哇，好厉害啊！能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人就是不一样。诶这个能擦掉吗？”

　　“可以的。”

　　“那就好，就怕到时候被谁给发现了，哎，这么好看的字我都不舍得擦了，娘娘一定会很喜欢的。”

　　“你怎么就在觉得娘娘会喜欢了？”

　　“我爹爹说过，娘娘才情绝卓，写得一手好字，自然也会喜欢好字。你的字就写得很好看。”

　　“是吗？那，那以后我和你一起来祭拜，每次我来写好这牌位。”

　　“真的吗？太好了，娘娘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怎会觉得她会开心？”

　　“我爹爹说过，娘娘最喜欢热闹了，多一个人祭拜她，陪她说说话，她一定是开心的。”

　　“你爹倒是什么都和你说。”

　　“是啊，我爹爹自幼跟在娘娘身边直到娘娘嫁进宫里才分开，自然是崇拜娘娘的。”

　　“你爹爹倒是念旧主，走吧，我送你回去，别在这里待着了，不安全。”

　　“嗯。没关系的，我自己回去，我走啦，你也小心些。”梁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踮起脚尖轻轻的拍了拍慕容方也的肩膀，仔细的嘱咐着。

　　这一举动瞬间将慕容方也拍在了原地不知道怎么动弹，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梁乐已经离开了。

　　慕容方也鬼使神差的摸了摸方才被李如玉拍过的地方，心里瞬间又有些麻麻的不是滋味。却又不反感这种感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离开了嘉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