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进展的很顺利。

　　剧本早就研读过，走位也有替身走过。

　　定个点，戴上威亚，在悬崖半的洞穴上开始。

　　这是燕添飞第二次出现的场景，上一次短暂出现，救了江无忧阮风三人，又快速飞走。

　　之前江无忧他们受重伤，无力追上去问个明白。

　　这次，再次出现，又是救命之恩。

　　阮风追出来想看究竟何人，过了几招，终是力竭。

　　燕添飞挑眉一笑，轻点几步，轻功离去。

　　只留一个黑衣红飘带的潇洒背影。

　　大导演的戏无人怠慢，武术指导老师就在旁边。

　　宋乐吊了一个月的威亚，这种戏也算轻门熟路。

　　观众看戏是连贯的，演员拍戏却零散而碎片。

　　之前宋乐和黎白亭拍了半天河面打戏。

　　现在就剩两人飞下悬崖的开头，和燕添飞飞前走的那一个笑和转身。

　　很轻松的场面。

　　飞下悬崖的场景还好，那个笑却迟迟不对。

　　一次。

　　两次。

　　三次……

　　“燕添飞，你是来演戏还是来演我？”

　　马致泉拍一下桌子，压眉冒火：“之前演的不是挺好？现在在干什么，这个笑就笑不来了？宋乐琛陪你跪了多少次了？”

　　“眼神不要晃，潇洒坦荡，别僵硬，宋乐琛不是仇人，你也没做亏心事，就一个笑，你要卡几次。”

　　祝安站在河边，紧张地爪子抓地。

　　河上，宋乐吊着威亚，单膝跪在河边，单手撑剑，发丝沾湿，唇色泛白，眼神冷漠而狼狈。

　　阮风在洞穴中，为保护江无忧已经和黑衣人打了一架，在追燕添飞时，气力不足，被快剑逼地后退，跪倒在地。

　　狼狈是应该的。

　　却不应该这么狼狈。

　　拍这段只是宋乐配戏，就是一个快剑后退滑跪在地，抬眼看着燕添飞对他一笑，轻功水上飘，潇洒离去。

　　马致泉精益求精，想直接拍成，不想，四次了，就最后一幕，黎白亭的笑就是不对。

　　黎白亭脸色发白，小声：“导演，对不起，我会尽力……”

　　“尽力？”

　　马致泉眼中冒火：“演不了就滚，别浪费我时间，多的是人想演你这个角色。”

　　导演的压迫感不是吹的，更别说是马致泉这种年过半百，导演数十年的老导演。

　　平时说话就气势压人，现在怒气冲冲更是骇人。

　　在场众人心皆抖一抖。

　　直面他怒气的黎白亭，来不及害怕他的威严和怒火，更听见了他的演不了就滚。

　　脸色更白：“导，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

　　演技差又爱装弱，阴暗的像臭沟里的毒虫，怯懦地在一旁看似无害的安分，实则嫉妒不甘又不敢改变。

　　这种人，不得势时壮志未酬，怨恨所有人。

　　得势后，反洋洋得意，会比欺压他的人，更会欺压人。

　　演员这一行，这种人，他见多了。

　　马致泉忽视他，看向宋乐，声音没有多柔，却比刚刚的好太多：“乐琛，你起来吧，你的那部分镜头已经够用了。”

　　说着，瞥了眼站在一旁刘恣冉。

　　“换身干净的衣服，休息一下，等和星澈，知璟的戏开拍再来。”

　　刘恣冉上前扶起宋乐。

　　宋乐摇晃了一下，撑着刘恣冉的手，道谢：“谢谢泉哥。”

　　马致泉脸色更柔，挥挥手，看向黎白亭时，又沉了下来。

　　导演开话，宋乐自然遵守。

　　祝安关切地围着宋乐转，在转弯处，神使鬼差地回头。

　　众目睽睽之下，黎白亭垂头挨批，裙摆湿透，塌肩落发，倒也挺可怜的。

　　她正想收回眼神，黎白亭抬眼，一个狠厉可怖的眼神。

　　直直冲来，转瞬即逝。

　　冷不丁，祝安出了身冷汗。

　　他，他想做什么……

　　刘恣冉出去了。

　　剧组化妆师帮宋乐补好妆，换好衣服，也离开了屋子。

　　化妆室里，只剩宋乐和祝安。

　　宋乐手指轻轻揉着膝盖。

　　祝安的眼神泛起心疼，爪子犹豫地想碰，又看见了他手背的红痕：“疼吗？”

　　武打戏受伤在所难免。

　　宋乐笑了笑：“不疼。”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若是演戏，祝安不好说什么。

　　但……

　　“你……不这样，这件事也能解决的。”

　　“我知道，”宋乐停下手，垂眸对上祝安的眼睛，“可是，我想更快更直接。”

　　把黎白亭干脆直接地压的退出娱乐圈。

　　他不想忍，不想给黎白亭半点机会。

　　如果不是祝安碰巧听到，并且告诉了他，一切是可以成立的。

　　他或许就真的骨折了。

　　若是不幸点，伤到脸，甚至摔到头呢。

　　刘恣冉说的很对，破坏威亚这种行为非常少见。

　　因为，损人不利己，对整个剧组都是一种负担。

　　马致泉知道，绝对会大怒。

　　开机每一天都在资金燃烧，全雍对宋乐的气质很认可，马致泉也很满意宋乐的演技。

　　现在，还有一个月就杀青了，来这一出，武侠全是打戏，有武替也远不如本人，更别说马致泉还是精益求精的人。

　　对宋乐而言，这不仅是肉体的伤害。

　　这部戏很重要，播出后，再保守，也绝对会小火。

　　祝安需要喜爱值，姥爷需要他成为影帝。

　　下面全是石头，骨折就算了，要是毁了脸呢？

　　以后怎么办？

　　黎白亭拍完这场戏，就只有一个出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

　　现在心虚，极可能会匆匆跑走。

　　事情暴露，马梅担下所有，那黎白亭是全身而退了。

　　若是马梅把他拉下水，不在场了，伤害减半。

　　这怎么够呢？

　　惩罚，当然要当众惩罚。

　　马梅，黎白亭，齐轩赫。

　　一个都不能落下。

　　祝安想起黎白亭最后的那个眼神，隐隐不安，张嘴还想说什么。

　　宋乐安抚地冲她笑笑：“不疼的，不过是跪了一会。”

　　他刻意转移话题：“刚刚时间急没来得及问，安安，你真厉害，你怎么发现黎白亭不对劲的。”

　　一说这个祝安就有话说了。

　　她甩头，眼神满是骄傲：“哼，他，你在前面和刘恣冉走，我一看他那个鬼鬼祟祟的样子……”

　　不久，一个工作人员来叫人了。

　　宋乐祝安停住声音，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又是那个河边。

　　一过去，刘恣冉走了过来，四目相对，轻轻点头。

　　祝安环顾四周，在人群的一角，真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黎白亭，穿着黑色衣服，低调地在工作人员中，低着头，尽量不显眼。

　　却时不时往一边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