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其远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没想到钟云嫱说话没有避开他,让他觉得她是一个活得很坦荡的女子。他好奇她的经历,想知道差点导致她暴尸于市的事情。
三人坐在亭子里,看向曲水流觞,安安静静地,只能感受到微风吹过,带走一阵阵清脆的风铃声。
庄子束又是无话可说,接不住了,程立放假装懊恼,“下次不带他出来了,太丢人了。”
钟云嫱突然想起了小欢。小欢说过,不必所有人都识字读书,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快乐,白丁有白丁的快乐。
“大姑娘,我们白丁有很多快乐是你们读书人感受不到的。”
小欢这话直接惊到了钟云嫱,贪玩不求上进,好像还活得很理直气壮。
“为什么?”
“你们读书人的脑子,都被读傻了,脑子条条框框太多,自然就少了很多乐子,我就没所谓,想到什么说什么,活得很自由。”
当时钟云嫱还教育小欢,不能总是为自己不识字读书找理由,太荒唐了。现在看庄子束一次次哑口无言,气氛变得很活跃。
庄子束显然没有小欢可以随时自洽的能力,被大家的笑声,折磨的有些下不来台。
“程公子,说两句话鼓励一下庄子束吧。”
“表现太差了,还说什么鼓励的话。我说不出口。”
“你告诉他,虽然是玩,但是大家都展示实力,让他不要再藏拙。”
“藏拙?”
钟云嫱希望这句话能让庄子束的心情能变得好一些。
“你自己跟他说吧。”
“你说话嗓音大。”
吴其远不知为何,突然心情变得很好,“子昂,你要是不说,我说给知行听。”
在吴其远朝着庄子束喊话的时候,钟云嫱看到庄子束明显变得开心很多,吴其远又跟庄子束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庄子束站起来,朝着这边行了一个礼。
钟云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程公子,听说高丽的人马上就到京师了。你们家的那位姐姐会跟着一起回来吗?”
程立放今天来就是想打听一些消息,不过,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机会见到齐王爷。
“不知道。”
见她一声叹息,钟云嫱问吴其远,“吴大人,您是主客郎中,高丽那边的事情,您听说过吗?”
程立放的姐姐已经嫁出去了,在高丽的生活状况如何,他的家人以及朝廷都无权干涉。吴其远认为钟云嫱其实更应该担心担心自己。
目前,她是漠北和亲人选中,呼声最高的女子。
程立放隔在两人中间,钟云嫱觉得聊天不方便,起身,走到吴其远身后,“吴大人,您也不知道吗?”
钟云嫱站着,气势很强,吴其远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您不方便说。”
事情已经定局了。程立放的家人都是经历过大事的人,应该可以扛得住。圣上没说,齐王爷也没有说,他目前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吴其远希望钟云嫱明白,和亲是一件非常残酷无情的事情。
“钟姑娘,女子一旦被送去和亲,关于女子的一切都是朝廷之事,女子家人没有资格过问。”
钟云嫱记得从前跟程立放聊的时候,他家人曾收到过姐姐的来信,现在没有了,她还以为是高丽使节此次来临都会带几句话过来。
“可是,她无论嫁到哪里去,她程家的女儿呀。朝廷凭什么对母家封锁消息?”
她在质疑朝廷的做法。
不可否认,朝廷做法的确不讲人情。
“吴大人,是不是因为程公子的姐姐不是宗室之女,所以你们就不管她的死活了?”
她的问题太犀利了,吴其远无言以对。
“宗室之女享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华富贵,理应为朝廷做事,可是程立放的姐姐只是一个朝臣的女儿,她没有地位,没有富贵,为社稷安定做出巨大牺牲,你们怎么能过河拆桥呢?”
人情,在普通人家可以讲,在皇权之下,无处可讲。
程立放担心钟云嫱祸从口出,劝说她不要再问了,不要为难吴其远。
钟云嫱冷冷地哼了一声。
吴其远见她反应如此激烈,想说的话,不敢说出口,但愿她不再走程立放姐姐的老路。
夫人回来了,见钟云嫱脸色很难看,以为她是累了,说是园子里有歇息的地方。
“大姑娘,给您。”小勺子提着一个食盒放在钟云嫱面前。
“哪来的?”
“夫人认识的姑娘给的。”
钟云嫱吩咐小勺子拿过去,分享给程立放和吴其远。
“姑娘,我看着那个穿着深紫服饰的公子,好像是赵公子呀。”
“是的,他旁边的庄子束。”
那边很多人,钟云嫱却坐在这里远远地看着。
“姑娘不去吗?”
钟云嫱摇摇头,她不想让夫人难过,借口说自己有些累。
“小勺子,你想不想去看看?”
小勺子点点头,“我怕你惹事,你带着夫人一起去吧,听夫人的话,不能乱跑。”
夫人懂了钟云嫱是派她近距离看看那些公子,自然乐意前去。
钟云嫱一直喊夫人夫人,吴其远不知道她喊的夫人究竟是哪家夫人,看服饰,应该不是官员的夫人。这位夫人也是一个谜。
“兰芳,你有喜欢的人吗?”
程立放觉得自己的姐姐一辈子活得太可惜了。
“没有。”
程立放的双臂依靠在围栏上,看着钟云嫱,“临都城里还是有好多好男儿。”
“今天来的这些人里,你觉得哪些是好男儿?”
你一个姑娘家,胆子可真是大,这种话都敢接。
吴其远正想着钟云嫱不太像官宦家的姑娘,毫无顾忌地跟程立放聊姻缘之事。
“吴大人,您有婚约吗?”
“哦,父母找人介绍了几户人家,觉得不合适,还没定下来。”
他参加过殿试,放榜之后,应该被很多人看上吧。怎么会没有婚约呢?
“兰芳,吴大人跟你哥哥见过几次面。”
钟云嫱不希望气氛变得很尴尬,“我哥的朋友好多我都不认识,我只认识你们三人。”
她手指向流觞曲水那边,“那边的,我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