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公跟着大夫走了,留下钟云嫱主仆二人和眼前的女子。
都是女人,说话方便些,钟云嫱直接问她,现在是谁在伺候哥哥。
她有些局促不安,没回答钟云嫱的话。钟云嫱看出来了,应该是不敢说,胆子小,怕秋后算账,失去一个靠山。
她摸着自己的脖子处,示意钟云嫱,“还在流着血呢,包扎一下吧。”钟云嫱管不了这些,起身,找人,大不了挨个房间找人。
“钟姑娘,还是别去的好。”
小香不满意她的说法,“你可真行,我们家姑娘找我们家公子,你凭什么拦着。”
钟云嫱以为这里的女人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会主动帮助她,顺便帮助自己铲除异己。没想到眼前人却没有透露任何消息。
不过,也能理解,在哥哥的眼里,她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凭借着这点好印象,哥哥应该不会甩掉她。
都是依靠抓住一块浮木活着的人,一旦失去了浮木,人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香,说话注意些。我们自己找就行了。”
钟云嫱走出西跨院,两眼一抹黑,院子多,房间多,不知道从何找起,真的一间一间找,会打扰到很多人,今天一天估计也找不完。
小香抓住一个人就问,没用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跟她讲的。
“钟姑娘,您再等等,等妈妈忙完就来见你。”
等?应该是不想见她吧,故意借口忙。
“昨夜的烟花很好看,现在还有吗?”
临都城内,不是逢年过节,能看到烟花,肯定出自忆章台。
“烟花?不过不是你哥买的。”
忆章台经常放烟花,应该提前备着些,客人有需要,立马搬出来。
“哦,你带我去看看吧,我想买两个。”
小香不理解她买烟花干嘛,不过,姑娘做事向来有道理,她也就不再过问。
她第一次见钟云嫱,发现兄妹两人大不同,那个哥哥完全不走正道,妹妹看着还挺好的,随嘴问了一句,“你买烟花干嘛?”
“家里有人要过生辰,放烟花,喜庆些。我爹不在家,我哥,你是知道的,指望不上,只能我买。”
最近一个月,家里没人过生辰,小香好奇姑娘买烟花做什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十娘。”
“十娘?”
钟云嫱知道这个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问出生,不问姓氏,十娘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十,这个数字太圆满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人也是如此。我觉得与其追求圆满倒不如祈求顺顺利利。‘六娘’更适合你。”
人活着,追求太多,还想要圆满实现,太难了。
“钟姑娘平时也这样说话吗?”
肯定不是。话说多了,惹事,太累。在家,她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说话,出了院子,一整天可以做到不说一句话。
“请你原谅我口无遮拦。你比我聪明,我不愿意在聪明人面前装聪明。你是被我哥伤过的人,我作为他的妹妹,我要坦诚跟你讲话,不能再伤到你。”
她聪明,骨子里也是很实在的一个人。跟她讲话,比跟家里人讲话轻松很多,还能得到尊重。钟云嫱认为无论她认不是认识她哥,她都应该好好跟人家讲话。
“我们这里已经有个姑娘叫六娘了,我取你名字中的一个‘云’字,我以后叫‘云娘’?”
云?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人若是能活得像云一样自在,也是天大的福气。
云娘抓住了一个人,给了一个小碎银子,嘱咐那人,事情办妥之后,领赏一锭银子。
一锭银子?钟云嫱环视周围,忆章台内的陈设看着也不怎么值钱。若说值钱也只有随处可见的楠木,而这些楠木是早先修建忆章台的时候就有了。
云娘本人有钱?有钱到随手打发人一锭银子的地步?云娘穿着朴素,看样子她是一个财不外露腰缠万贯的女人。
钟云嫱已经很久没有摸过一锭银子了,都快忘了一锭银子长什么样子,心里有些凄凉,觉得自己活得不如这里的下人。
云娘见她主仆二人有些出神,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小香忍不住问道,“云娘,你们这里吩咐办事,开口就送一锭银子?”
云娘看看钟云嫱的表情,恍然大悟,原来她们都被一锭银子震惊到了。
她赶紧解释,“那人可怜,一大家子人指望他一个人养活。平时遇到什么事都找他帮忙,他办事利索,我用着也省心。听说他家里有人生病了,这两天我就给他多一些。”
钟云嫱认为是自己没见识。往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在钱方面,自然大方。也许那一锭银子在很多人眼里真的不算什么。
云娘带着她走到了荷花池旁边。哥哥说这里的风景好,先前钟云嫱认为他恬不知耻,现在看到眼前的荷花池至少有她住的小院子五个大。池塘边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互不干扰。
“那里面也住人吗?”
“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钟云嫱正准备问原因,刚才那人带着几个人,抬了两个箱子。
“十娘,我擅自做主添加了二十个地老鼠。”
云娘不忘嘱咐这些人,以后不要再叫她“十娘”,她叫“云娘”,让他们听从钟云嫱的吩咐。
地老鼠拿回家,大盘烟花,就在这里放。
那些人没什么反应,倒是云娘再三向钟云嫱确认白天放烟花。
“白天放烟花犯法吗?”
不犯法。他们在忆章台里混饭吃多年,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什么离奇的事情见过也做过,白天放烟花自然在他们接受范围内。没有人劝说,反而问她什时候开始。
云娘看向那些人,有人才站出来说,白天放烟花不好看。
小香猜到姑娘这么做的原因,没有阻拦。姑娘愿意胡作非为,她就舍命陪君子。偶尔闹一下子,别提有多痛快。
钟云嫱走过去,从中挑选一个人负责点燃烟花。
看太阳已经高悬至屋顶上方,大概是巳时,忆章台还是一片死寂,突然一声烟花腾空zha响,惊醒了很多人。
“我在忆章台多年,首次见到烟花喊人。亏你想的出来。”
云娘发现兄妹俩在骨子里都是叛逆的人。
钟云嫱发现在忆章台只要拿钱,就没有办不了的事情。她没有钱,但是家里有钱。家里的钱,允许他们挥霍,凭什么不允许我买烟花呢。
他们花钱,我也花钱,我多省下一贯钱,他们就多花一贯钱,也没见谁惦记着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