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混淆是非,采取残暴的处理方式,九族无一人生还,上万人的亡灵得不到安宁。多年后翻案时,又抓一些无辜的人出来背锅,偿还当年冤魂的清白。人已经没了,一切都晚了。
齐王置身事外,对那些亡灵来说,何尝不是助纣为虐?
“齐方圆今年的花木长势很好,过些天对外开放。我派人送去手帖,你带着”,齐王转而看向钟云嫱,“你们一起来”。
兄妹二人目送齐王离开,刚坐上马车,钟鸣珂说他没时间不去,到时候让钟云嫱自己去。
“你不去,我也不去。”
“齐王邀请你,顺便邀请我。我去不去无所谓,你必须去。”
钟鸣珂这话说得没错。在齐王眼里,钟鸣珂只是临都城内的一位官员子弟,父亲在朝堂上没有什么作为,与齐王维持着表面上的君臣关系,没有裙带关系还夹杂着仇怨,怎么掰扯,都不可能给钟鸣珂送手帖。
钟云嫱比较好奇,如果今天不是遇上了,齐王还会送手帖给她吗?
“你是姨娘的女儿,姨娘去世,你与齐王和宫里的渊源还没有断。将来父亲在朝堂上万一出了差错,到时候还指望你出面相救。救他等于救了整个府邸上百条人命。齐王主动送手帖过来,你不去,关系就断了。”
钟鸣珂还有一个顾虑,没敢说出口。钟云嫱年纪越来越大了,往后婚嫁,宫里干预,她若不愿意,还能请齐王出面说情。
齐王与圣上的关系,抵得过千军万马。抓住齐王,往后她的人生自然会好过很多。
钟家要靠她了,我是指望不了,也指望不上了。
可夫人墓地,杂草丛生,钟云嫱从箱子里拿出镰刀,俯身抓起一把野草,准备开始割草。跟随他们来的车夫,赶紧走上前去,说这种粗活他来做。
车夫是个新面孔,不知道哥哥从哪里找来的,驾车非常熟练,比小勺子好很多。
“这是可夫人的墓地,每年我都要割草好几次。别人不得插手。”
车夫见她坚持,看向钟鸣珂,得到示意之后,退到一边去,把野草缠成一把一把的,便于她割草。
可夫人的墓地,很荒凉,看着像无人看管的孤坟。野草长势好,一年打理几次,看着还是很荒凉。她曾经跟父亲讲过,找人给可夫人修墓立碑,被父亲拒绝了。
“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找人修整修整,像别人家的坟墓那样,周围用砖瓦垒起来。”
不允许立碑,那修整修整,圈起来总行吧。府上老嬷嬷说,在地上撒石炭,不容易长草。她原本把这件事交给了小香的娘亲去做,后来因为她身体不好,去了庄上,也没做成。
其他人畏惧王氏,肯定不愿意做。钟云嫱刚想了一个办法,下次去见常掌柜,让他想办法帮帮忙。
“大姑娘,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比小勺子沉稳,他要说的话,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开口的。
“你说吧。”
“我老家有一个习俗,每年春天清明的时候,用草坪铺满坟墓,那一年坟墓就不会再长一人高的野草了。”
钟云嫱仔细琢磨他说的话,“我说呢,怎么别人家的坟墓都长得是草坪,偏偏我家长得是野草,我还以为”,她还以为这个墓地的风水不好。
“过年的时候,可以铺草坪吗?”
“也可以。不过那会儿草坪还没有长出来,不懂判断草坪将来长势如何,也许白忙一场。包坟墓最好选择长势好的草坪,清明时节,草坪已经长出来了,很容易辨认。”
一直困惑的问题,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来年清明铺草坪。
“我不懂草坪长势好与不好,明年清明你帮我挑选吧。”
这可难倒了车夫。在老家,女人可以来上坟,包坟墓只能是男人来做。听家里长辈们说,女人包坟墓,等于告诉那边人,家里现在没有男人了,香火断了,这一脉断了,以后没有人来上坟,也不要怪罪。
车夫看了看钟鸣珂,看他认真专注听,应该也是不知道包坟墓,其中的规矩更不可能知道。
“等那时我先跟大公子商量。”
钟鸣珂每次来,都是站在一旁,不管不问,让他包坟墓,等于上天摘月亮,痴心妄想。
“你还是跟我说吧,我闲着没事,他到时候说不定很忙。”
车夫只好先应下了,等方便的时候再跟钟鸣珂讲讲。
车夫见钟鸣珂一直看着大姑娘割草,心里有些诧异,大公子不动手,看别人割草,刚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怎么不把小勺子他们带来一起割草呢?
一人难挑千斤担,众人能移万座山。大家一起割草,大姑娘不至于太累,草很快能割完。
怪他想多了,大姑娘没有半句怨言,也许习惯了自己割草。喜欢干体力活的主子不多见,她一个姑娘家,完全不嫌弃脏,也不担心有蚊虫。
钟鸣珂坐在已经割断的野草上,太阳有些晒,他拿着扇子挡住脸,还在看着大姑娘割草。车夫见太阳越来越紧,再次提出要帮她割草。
也许是因为前段时间生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钟云嫱的确感到有些累了。不过,她还要再坚持坚持,每次都是她割草,这次也必须是。
“你帮我把那些已经割断的野草扔得远远的。”
车夫听从她的安排,把草抱到一边去,忙完了之后,直接用手拽野草。
“小心会划伤手。”
“大姑娘,我打小就帮爹娘干活,去田里拔草,到山上割草,这些活我都做过。”
钟鸣珂心情不好,平时见他一句话都没有,还以为他本性就是话不多。现在呢,两人见面也就一两个时辰吧,你一言我一句的,搞得好不熟悉。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车夫赶紧闭嘴,不再敢说话。钟云嫱说话,他不再接话。
她以为他没听到,又说了一遍。
“大姑娘,我到那边看看。”
“那边没什么可看的,山崖,很危险。”
车夫还是去了,钟云嫱嘱咐他小心点。
钟鸣珂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旦走出家门,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