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晃动，哑仆比划着哑语飞快，佛桑看不懂手语，倒是一旁的含笑会一些，可是看了哑仆的比划，她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小姐，他怎么说，你才是玉佩的主人。”

　　什么？

　　佛桑打开手中的玉佩，只见那玉佩白色透着青纹，做工细腻，精美绝伦，在烛火下有一种剔透的美。

　　佛桑心中大惊……

　　因为这块玉佩，竟是与今日苏荼蘼送给她的那鎏金蝴蝶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这半块玉佩的背后还雕刻着半句诗……

　　“莫信庄周说是非。”

　　又是蝴蝶又是庄周，此物不正是与今日苏荼蘼离开的时候，交给自己的那半块玉佩一模一样！

　　一时间佛桑脸上的神色竟是变了好几变，正要询问哑仆玉佩的来历时，只见幻羽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佛桑轻轻摇头，问：“可抓到那黑衣人了？”

　　幻羽道：“属下无用，跟着那黑影一路到了宋王府，却没想到跟丢了。”

　　“宋王府？”

　　佛桑想着老王妃年一向隐居于世，怎么会突然的卷入相府的风波中来？

　　“不对，那人不是老王妃派来的，是陆翊！”

　　佛桑惊疑的目光看向了哑仆，只见听到安乐公的名字，哑仆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

　　见状佛桑心中更觉得奇怪，不由问道：“你认识安乐公，或者是曾与他结怨。”

　　哑仆飞快的摆手，可他越是否认佛桑心中越觉得奇怪，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虞姨娘忽然笑了。

　　如夜枭一般的笑声，在这安静的别苑听起来分外的突兀，甚至有些渗人！

　　“陆翊？”

　　“哈哈哈，你想嫁给陆翊，简直是痴心妄想，陆翊是绝对不会娶你这个已经没有用的棋子！你乖乖去江南，嫁给甄玉那个废物，或许还能留一条贱命……”

　　这样尖酸刻薄的口吻……

　　“这事当年轻尘小姐出嫁前一夜，夫人对她说的话。”

　　含笑的声音让佛桑一惊，略一回神，才发现原来她是在翻译哑仆的手语。

　　“果然是徐氏！”

　　佛桑说着，看向哑仆，随即明白了什么：“你之前一直守着梨堂居，莫不是你是轻尘姑姑的人？”

　　哑仆迟疑片刻，才比划了几下……

　　这次佛桑看出来了，他说的是‘大小姐对我有恩。’

　　佛桑下意识道：“那这块玉佩？”

　　提到玉佩的事情，这哑仆又开始低头了，而方才发疯的虞姨娘也不说话。

　　眼见着从他们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佛桑只能让底下的人好生照顾着他们，见天色不早准备再探一下梨棠居……

　　佛桑刚出西苑，她不知道的是留在偏院中一主一仆二人看着佛桑远去的背影，原本疯疯癫癫的虞姨娘此时眼神竟是恢复了几分清明，语气幽幽道：“真是个好孩子啊，和她的母亲一样心善。”

　　哑仆垂眸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老姨娘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就这么将东西给她了？”

　　良久之后，只听一道暗哑粗嘎的声音道：“这本该是她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呵……”

　　老姨娘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道：“是啊，也该物归原主了，可她却是一无所知，真是有趣，有意思呢，死去的人又回来，那些欠债的也该要还了。”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跑到园子外的花圃前，半夜掐了开在花圃中的花别在花白的发间。

　　此时已是深秋，院子里大多数花都已经谢了，花圃中除了前些时日从山野中移栽的几盆小黄菊之外，还有就是在这园子开了十几年的剪秋萝。

　　剪秋萝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为剪秋纱。

　　‘越地红妆艳若邪，溪头采葛碎吴纱……’

　　开在晚秋月色下的剪秋萝，仿佛是少女如花的容颜，潋滟的月色下让他回想起了那一年兰溪边上簪花的少女。

　　绮色罗裙，簪花一笑，一瞥惊鸿。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来长安，他们的命运会不会像现在这般……

　　一痴一残。

　　繁华一梦，转眼成空，几十年来总成一梦。

　　现在梦醒了，那岁岁年年花开如旧，红颜双鬓斑驳。

　　花圃中的剪秋纱，仿佛成了那年披在少女身上的锦纱，也成了那年兰溪天边映着的晚霞。

　　晚霞灼灼，仿佛是漫天的火光，映的半边天半边溪水都是红色的。

　　漫天的……火光！

　　因玉佩的事情佛桑有些心神不宁的，心事重重的出了别苑，柑橘不知道佛桑在想什么，奇道：“这哑仆既然是梨堂居看门的，为何会在老姨娘的园子里？”

　　佛桑被柑橘的话问的愣了一下，方才情形危机，所以佛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许多，但现在被柑橘这么一说佛桑也觉得有些异常……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幻羽十分淡定的说道：“他们本是一对，有什么奇怪的。”

　　“咳，什么？”

　　佛桑看着幻羽，难以置信的问道。

　　瞧着佛桑惊讶的神色，谁知幻羽却比佛桑看起来更惊讶道：“您来相府这么久，这老姨娘身上如此古怪，您就没想着去查一下？”

　　佛桑……

　　她沉默了片刻，须臾才一脸郁闷的说道：“查了，但江南那里还没回信。”

　　这幻羽不愧是傅云徵的左膀右臂，办事效率高的很，在她奉命来相府保护佛桑的时候早将相府每个人的底细都摸的一清二楚。

　　“原来她竟是兰溪戏班子的人，和她的师兄玉楼春当年来长安也是小有名气，后来相府大小姐生辰他们戏班子来相府献艺，不知怎么被老太爷纳入了府中，她的师兄也不知所踪……”

　　“后来被人发现的时候，他毁了容貌，嗓子也哑了，幸好相府大小姐心善将他收留在了相府。当时相府大小姐出嫁的时候，除了她从长安带到江南的那些伺候的人，剩下的都被处置，因这哑仆不会说话，所以便逃过了一劫。”

　　“因他不会说话，除了看守院子之外，他有时候还会去颜慎的书房奉茶。”

　　佛桑这才想起，上次因为血蓟草毒的事情，当时她与颜慎在书房中起了争执，进来奉茶的仆从似乎就是那个哑仆。

　　但……

　　随即佛桑似乎想到什么，看向幻羽的眼神闪过了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