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舒刚回到殿中，就见一名浅衣身长却略显单薄的人正背对着她静立在那儿。

　　“姜抑？”

　　少年姜抑转身，见到卫舒神色立即惶恐起来，垂头拱手：“……见过大人。”

　　卫舒急于知道法阵的时，走过去单刀直入地问：“有眉目了？”

　　少年姜抑点点头，面色沉静地拿出了一摞书。

　　卫舒干巴巴地眨眨眼：“你不会让我把这些书看完吧？”

　　少年姜抑立即垂头拱手：“自自然不是，您派小人去查的东西，这几本书里都有记载，有的记载的不多，但能从当中找到线索，或是确定其他书上的记载属实的可能性很大……”

　　听他一骨碌地说了那么多，卫舒有些意外。

　　原来姜抑小的时候，话也挺多的，怎么长大就不爱说话了呢？

　　她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你只需告诉我结果便是。”

　　姜抑没想到卫舒能那么信任他，有些受宠若惊的不真实感。

　　他低头看着地面，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卷轴。

　　他只是放在空中，那卷轴就跟定住了一样，任他在空中展开也不落地。

　　卫舒看着卷轴上的法阵纹样，当即上前两步，虚虚地摸着那些纹路，努力跟记忆中法阵确认。

　　“是它……就是它！”扭头问身边的少年人，“这是什么法阵？”

　　当初她只是画了一个草图给对方，如今对方给了她完整的全图，证明他肯定是找到了这个法阵的出处。

　　少年姜抑说道：“这是上古的天地回溯阵。”

　　“天地回溯？”

　　“嗯，开启的条件很苛刻，我翻阅了很多古籍才找到一些记载。”

　　“需要什么条件？”

　　“需要三个人当祭品，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满足高修为纯正罕见的血脉和对回溯之人的忠诚。”

　　“……”

　　高修为……姜抑玉衡和洛凌星修为都不俗。

　　纯正罕见的血脉……姜抑是冰龙真血，玉衡是鲛皇，洛凌星则是魔王之子。

　　忠诚……他们都对她……

　　卫舒紧了紧唇。

　　少年姜抑看着图中法阵，指了指法阵上下的位置。

　　就见原来什么都没有的上下地方，赫然出现了两只眼。

　　他指着上面说道：“除此以外，还得满足一个条件，神眼和魔眼的对立，”他点了点法阵正中处，“在它们交汇的地方，是力量冲击最强盛之处，就会产生对时间和空间的扭曲，实现回溯。”

　　少年姜抑像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法阵，平静的双目闪动着微光。

　　“如果时间真能重来，这世间还会有遗憾吗？”

　　他轻轻道了句。

　　卫舒当即将卷轴收起，包括他带来的那几本古籍。

　　姜抑以为卫舒动怒了，忙卑微地低下头：“是小人僭越了。”

　　卫舒心绪复杂，目下没法面对他，冷道：“你退下吧。”

　　少年姜抑只得推出殿室。

　　他走后，卫舒才颤抖着手将卷轴拿出：“不会真是我让过去的姜抑接触到回溯法阵，才酿成了未来的悲剧吧？”

　　这夜，她没怎么睡好。

　　醒来的时候，她想通了。

　　如果她真的是卫重归，那么万年之前的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姜抑不惜献祭大家，也要将她送回万年前呢？

　　是……弥补遗憾吗？

　　她想起少年姜抑方才说过的话。

　　一个人的本质不会改变，唯有憾事，才会想着重来。

　　姜抑究竟想要改变什么？

　　翌日。

　　卫流芳送来了仙果干，他倒是个言出必行又贴心的。

　　不过聊着聊着，他就紧了紧唇线，然后问了一句：“大人……是否需要鲛人太子前来重天宫伴驾？”

　　听他这一句，卫舒当即拍了下桌子。

　　当然，桌子哪儿经得住她一巴掌。

　　只见桌子砰的一声碎成几瓣，虽然卫舒并没有那么生气，但也确实动怒了。

　　“你们监视我？”她沉着音说道。

　　卫流芳当即跪到地方，俊脸都失了血色。

　　卫舒倒没怎么心疼他了，虽说他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接触的人，平日也多受他照顾。

　　可监视就是监视，没得商量。

　　他们怕她正好，她就顺便好好问问他们究竟是把她供着当祖宗，还是另有所图。

　　卫流芳颤着声：“不……流芳不敢！”

　　“我看你们敢得很，”卫舒捏了捏手里的果干袋，再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语气软下来，“我知道，你年轻，被那些老家伙推过来当炮灰你也没有办法。”

　　卫流芳吃惊地望向她。

　　卫舒将抓果干袋的手背到身后：“你与其受制于他们，不如投靠我，”循循善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自会庇佑你。”

　　卫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就好像她就该这么说。

　　霸道威严不容违抗！

　　卫流芳想了想，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坚定地抬起了头：

　　“大人说得对，流芳愿一生侍奉大人左右。”

　　卫舒眉目舒展：“很好。”

　　经过卫流芳的陈述，卫舒知道了她可能真是卫重归。

　　卫重归早已是化神巅峰，离成神仅有一步之遥。

　　但历劫成神，讲究机缘。

　　时候未到，她只能等。

　　过去的卫重归为了成神做了很多，他本是仙体，可为了成神，他舍去了肉身，进入宇宙探寻。

　　肉身失去神魂后，很快腐败。

　　他也面临着要消散，卫氏族人倾全族之力，想到了一个办法。

　　就是将她的神识封印在卫氏宗室血脉中。

　　卫曾若就是这一代被选中的人。

　　可每每卫重归的神识苏醒，之前的神识就会被吞噬殆尽。

　　而每回无论神识被封印在何人身上，苏醒后的卫重归都是男人。

　　只有这一次，她成了位女子，模样也还是卫曾若的样貌，没有改变。

　　所以当初她苏醒时，就连大长老都吓了一跳。

　　“原来如此。”卫舒听完后，终于明白了一切，“难怪玉禛看到我，就说我是他的意中人……”

　　卫流芳闻言，震惊之色都快溢出眼球了。

　　要知道，三界之中谁敢让卫重归当意中人？

　　也就那个毫不知情的鲛人太子敢这么干了。

　　他也同时想通，为何眼线传回来的消息是，他们家先祖大人瞧上了那美艳的男鲛，原来其中有着这样的曲折。

　　卫流芳：“那……需要流芳替大人解决此事吗？”

　　卫舒：“毕竟夺的是他爱人的身子，他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卫流芳弯眸：“无妨，三界之中还没有我们卫家惹不起的人。”

　　卫舒：“……”

　　卫舒：“我不是怕他闹事，就是心中亏欠。”

　　卫流芳点点头，眼有诧异：“没想到大人这般温和，要不您将他收下？”

　　卫舒：“……”

　　卫流芳：“单论外貌，那鲛人太子容姿俊美，听说鲛人在房术上堪比鼎炉，对大人的修行也有益。”

　　卫舒：“……”这是能摆出来说的？

　　“鲛人专情且长情，这样既能弥补他失去爱人的痛苦，大人也不必觉得亏欠，两全其美。”卫流芳自顾自地说着，冷静得就好像在跟卫舒分析一桩交易的利弊。

　　卫舒很想问，他们卫氏族人都是这么计较利益得失择偶的？

　　但她很快察觉到，卫流芳说的只是男侍，并没有将玉禛算入她夫君的范畴。

　　他这么想也是正常。

　　毕竟卫重归，可是卫家先祖，三界第一人，离成神只差一场雷劫……

　　她的心中理应只有得道，怎么可能装得下男欢女爱？鱼水之欢，不过是兴致所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