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尘答应下来的事情，很快就办妥了。

　　霍明熙的四位老师，已经找气了，两文两武。

　　教授学问的两位老师，皆是当世大儒，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门生遍布整个北辰的各个角落，还有不少，如今正在周游列国。

　　教授武艺的两位，一老一少，长者是老永宁侯，永宁侯府上一辈的当家人，战场上浴血奋战了一辈子，未尝败绩，如今退到后方安享晚年。

　　身为将领，能安享晚年，此人的能耐本领与处世手段，可见一斑。

　　年少之人，乃是去年的新科武状元，进官场的时间不长，还没沾染上一身官僚习气，只有一腔衷心报国的赤诚热血。

　　最重要的是，这四人，除却那位新科状元家世简单以外，其他三位，都是出身世家。

　　只要霍明熙能笼络了这三人的心，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至于那位新科状元郎，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杀出重围，本事自不必说。

　　有世家明儒教授学问与为君之道，又有老永宁侯教授驭下领兵之能，身旁还有个赤胆忠心武艺高强的年轻人，只要霍明熙能够认真学，就绝对不会差。

　　更别说，自那日之后，霍砚尘便经常将霍明熙带在身边教导。

　　这一日，方景程和陆信宜两位老师在上书房与霍明熙讲经结束，离去之时，正好撞见了霍砚尘从外边进来。

　　三人互相见了礼，霍砚尘咋没让人禀报，在门口看了片刻霍明熙伏案书写，后请两位老先生到偏殿饮茶。

　　方景程与陆信宜都是上了年纪的，走路都要晃一晃。

　　之所以找到这两位，是因为他们当年也是霍砚尘的老师。

　　另一位老永宁侯计伏坷，是自己当初进入行伍的领路人，他进入行伍的第一场战事，就是在计伏坷的麾下，老将军的为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位老师觉得，皇上如何？”面对自己的老师，霍砚尘也没太多虚言，开门见山地询问。

　　方陆二人对视一眼，方景程才试探着问：“我二人于王爷总归算是有些师生情谊，王爷既然找了我二人给皇上做了老师，有一事我二人从前没问出口的，今日却是想问问了。”

　　霍砚尘瞧着他们的神色，便已然知晓他们心中所想。

　　哪有让老师问出口的道理，“不瞒二位老师，学生并没有不臣之心。”

　　方景程与陆信宜齐齐松了口气。

　　“老臣想着也是。”陆信宜轻叹道，“只可惜，那些人竟看不出来。”

　　若非没有不臣之心，霍砚尘又岂会让他们来教授霍明熙？又岂会将霍明熙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这是奔着将霍明熙往明君的方向上带呢。

　　怎么那么多眼盲心瞎之人，在背地里揣度他意图造反取而代之？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他二人也觉得可惜，但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正直又坚守原则，他们心中还是欣慰的。

　　“如此，老臣就直说了，皇上虽然年少，但天赋异禀，又努力刻苦肯下功夫，老臣说句不客气的话，王爷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如新帝。”

　　在自己的老师面前被一个小孩子比下去了，霍砚尘倒是没有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这些日子他也在亲自教导霍明熙，自然知晓这孩子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想想他三岁的时候，还在父皇跟前撒娇提些要多吃两颗糖果两块点心的要求呢。

　　霍明熙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操心国事了，单从这方面来看，霍明熙确实比他当年强很多。

　　“老陆你这么说，也不对，我倒是从新帝身上，看到了不少王爷年少时的影子。”

　　方景程眼中透着些追忆，似是在回忆，当年的霍砚尘是何等情形。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像啊，不愧是叔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那股子执拗劲，不服输的骨气，和王爷一模一样。”

　　霍砚尘听着两人的说法，脑海中好似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等他想要去抓住的时候，却连个尾巴都没抓到。

　　曾几何时，他似乎也在霍明熙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但，这怎么可能？

　　时至深夜，霍砚尘站在黑暗中，看着还在练武场一遍遍挥剑的小小身影，记忆似乎又一次开始融合。

　　先帝自幼便体弱多病，也就是生在天家，才能多活了几年。

　　若是再寻常百姓家，怕是活不过十岁，便要夭折了。

　　他是嫡子，是被他们的皇祖父带在身边教养的。

　　皇祖父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可他却是生性善良。

　　生在天家，他生性善良，与他们每个兄弟都不一样。

　　心狠手辣的，诡计多端的，两面三刀的，筹谋人心的，天家子嗣，有各种各样的性格，却唯独没有出过心性良善之辈。

　　饶是霍砚尘并不喜欢这位皇兄，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病秧子。

　　他喜欢读书，琴棋书画诗酒茶花样样精通，却不喜欢碰刀剑兵器。

　　他常说这天下最贵重的便是性命，兵戈血气太重，容易伤人伤己，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他不喜欢习武，再加上身体虚弱的缘故，也没人逼迫他习武。

　　当年，霍砚尘不是没想过，或许他这位皇兄就是最适合继承皇位之人。

　　若是他身体康健的话。

　　所以，即便父皇做主，将自己的心上人许配给皇兄时，他也只是怨过，却并未恨过。

　　皇兄在位时，他也从未起过不该起的心思。

　　可他身体太差了，他太短命了！

　　短短三年，他就撒手人寰。

　　他不在了，那个看人总是带着真诚的温和笑意的皇兄不在了，还有谁能压制他心底的恶鬼？

　　“王爷？”

　　陈德胜的声音，将霍砚尘从沉思之中惊醒。

　　黑暗之中，那个小小的身影仍然不知疲倦。

　　他问：“皇上最近，一直忙到这么晚吗？”

　　“是啊。”陈德胜微微侧目，看向霍砚尘，“先帝体弱，皇上每每想起，便悲痛难忍，曾言绝不愿步入先帝后尘，太医说习武可强身健体，皇上便每日睡前都要练半个时辰，有时候时间会更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