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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不行你退学吧

  严祭酒也十分满意,他们国子监的学生还是很优秀的。

  阅卷是个脑力活,直到正午时分,卷子一半还没有改完。

  这样的考试毕竟比不上科举的规格,不是封闭阅卷。暂且放下卷子,画院的食堂派人送来了午膳的饭菜,让官员们稍作休息。

  用餐时,几人闲聊起来。

  这次来的礼部官员也是画院的常客了,他问起活动发起人顾秋白:“此次顾夫子没参与阅卷,倒是可惜。她的见解总是独到些,楚大人这次忙着使臣接待的事,如若不然,必要过来凑个热闹的。”

  严祭酒:“可是那女夫子?”

  这礼部官员知道严祭酒为人古板,没想到他会问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纪沛然:“夫子便是夫子,祭酒怎的又说到性别上去了。”

  霍振青听着新鲜,他倒真是第一次知道。今年伊始,他已是半隐退状态。圣上挂念其身体,特许不上朝,这些日子,他几乎不问朝堂事。

  霍振青:“看来老夫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太久,竟不知如今女子也能为官了。”

  纪沛然:“圣上钦点,此子天赋异禀。”

  霍振青混迹官场多年,一时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可能性,只是谨言慎行仍是刻在骨子里,只道:“原来如此,那想必其应有过人之处,只是不知道,这满场画卷中,能取中她教导的学生几位呢?”

  严祭酒破天荒的没有泼冷水,接了一句:“此女的产业名春在堂,曾向国子监提出'学习报',供各大书院一同学习进步,造福一方学子,才学不论,心思倒是敏捷。”

  纪沛然:“是极,您有所不知,此次国子监与画院的合作,也是她想的法子,意在向外邦使臣展示我大国风采。”

  区区一女子,竟有几位高官替她说话,包括这出了名的硬骨头严祭酒。

  霍振青倒真是有些兴趣了,但也只限于此:“既然如此,届时学子们的成绩全部出来,便可见其水准了。”

  下午时分,霍振青又见了几幅佳作,宫廷画作为国画,自然是取中最多的,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这些日子宫廷画班一直是齐老在主持大局,学生们进步神速,比起翰林中善画之人也毫不逊色,看的霍振青是心情大悦。

  改到三分之二处,霍振青也有些疲惫,只得加快速度。

  对稍次一些的,便不再留情。

  正看着呢,礼部官员那边却突然惊叹出声:“可惜了!”

  霍振青抬眼望去:“何事?”

  礼部官员急忙忙起身,把手中的画卷拿到霍振青跟前,并招呼另外几人:“你们且看,这画实在是完美!却是没能完成!”

  霍振青定眼望去,此画的右下角,有很明显的一块空白,显然不是作者故意设计,而是的的确确未能完成。

  这画中的场景霍振青熟悉的很,当年西北惨胜,消息传来的时候,也正是那一年万国来朝的日子。

  那年匈奴突然来犯,烧杀抢掠,朝廷派几万精兵镇压,最终回来的却只有不到百人。

  那一日,长安人人点起孔明灯,为牺牲的战士们祈福,期盼英灵魂归故里。

  一面是盛典的热闹欢庆,一面却笼罩着死亡的愁云。

  长街之上,外乡人不谙世事。长安人中,有默默流泪的人,亦有不以为意的人,有低头祈愿的人,有尚不通人事的稚子,望着孔明灯露出天真的笑容。

  盛景之下,是人间百态。

  作者的画风似宫廷画,又不似宫廷画。

  虽是黑夜,却依旧用了留白的手法,通过长街的光亮,被遮住的月亮,高饱和与低饱和的颜色形成对比,告知观者当刻的时间。

  霍振青的儿子,便是死于那场大战之中。

  作为那场惨胜的亲历者,霍振青清楚地记得儿子被白布裹着,抬进家中的样子。

  他的手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纪沛然过去在翰林院,对这件事略有耳闻,此刻也是马上就发现了霍振青的变化,立刻打断:“此作的确功力深厚,但却没能完成,实在不宜取中。”

  礼部官员还在为此画可惜:“画未能完成,诗也少了最后一句,这作画作诗的是何人,怎会这样交上来?是否另有隐情?”

  纪沛然心下也有疑惑,但不管他们怎么想,还是要看主考官霍振青的意思。

  霍振青沉默半响,又细细把画拿起来端详。

  感叹道:“诗也堪称绝句,诗画竟像是同一人所作。”

  霍振青:“诸位,此次评选,意在向外邦使臣展示我大庆优秀人才。依我看,不必作寻常考试一般要求,但亦要求得公平公正,且由画院查明情况,再决定是否取中罢。”

  主考官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是没有异议,只留给纪沛然头痛此事去了。

  评卷结束后,顾秋白这边就立刻从纪沛然那里得了消息。

  顾秋白人都傻了,画是画了,没画完,这算什么?

  她只消一眼,就知道这幅画一定是徐寅之的。

  作为夫子,她对学生的用笔和画风都很是熟悉,徐寅之的风格就是这样,乍一看,总是更像宫廷画,但在细节的处理上,又多使用顾秋白教的技法。

  “解释一下。”

  顾秋白盯着面前的徐寅之,浑身释放着低气压。

  徐寅之:“...”

  顾秋白:“不想读了?阳奉阴违?”

  徐寅之还是不说话。

  顾秋白此时却彻底冷静下来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好。既然你不爱学画,即日起便自行退出画院,此画也不必再作了,直接黜落处理。”

  徐寅之这才开了金口:“...夫子,我不欲出这个风头。”

  顾秋白抬起一只手:“打住,不必和我说原因,我不欲为你负责你的人生。”

  徐寅之的表情这才有了少许变化。

  顾秋白:“墙角有一幅画,是你的十八岁生辰贺礼,你拿走后,我们的师徒情分也尽了。”

  徐寅之看向那被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画。

  沉默了半晌,道:“多谢夫子。”

  顾秋白:“不必谢我,人要走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既不愿学,我何必为你浪费时间?”

  顾秋白盯着他的眼睛:“你记住,这是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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