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2章北条氏政怀上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这话说来简单,但又有几人能够免俗?
上杉谦信为了女儿,把上杉家第二第三顺位继承人当贼防备,一点掩饰都懒得做,一点道理不讲。
武田信玄为了女儿,把整个武田家臣团当潜在敌人看待,似是要对外征战,心思却全在对内修剪枝叶,免得未来扎伤女儿娇嫩的手。
有了女儿的母亲,心思就是不一样,整个世界都变得泾渭分明。
在她们眼里,这世界上的人就只剩下两种,对女儿有用,对女儿有害,世界上的事也只剩下两种,对女儿有利的,对女儿不利的。
武田信玄与武田信虎商议许久,在踯躅崎馆休息一夜,第二天便离开了心爱的女儿,再度踏上征途。
她带领侧近旗本众,径直前往轻井泽,沿途收拢前来参战的精锐,一行骑马姬武士通过碓冰关进入西上野之地。
真田信繁如约定时说的一样,早已放开边防,武田骑军沿途未受阻拦,急行前往下总国。
与上杉谦信,武田信玄不同,北条氏政并不准备轻骑援救,尽快在圣人面前露脸。
北条军在武藏一线原本就备有精锐,大道寺盛昌作为四代老臣,长期驻守河越城,拥有极强的自主权。
武藏国贴近下总国,下总发生突变,大道寺盛昌第一时间就进入江户城防备,北条家的反应可以说是各家之中最快的。
而北条氏政回归北条领地,并没有去江户城前线,而是反方向前往小田原城,意图大规模动员。
小田原城,内室之中,北条氏政与北条幻庵对坐密议。
北条幻庵皱眉道。
“殿下为何要一意孤行?
圣人被困下总国,关东侍所各家都在第一时间集结精锐骑兵,希望尽快进入下总国,到圣人面前表明自己的忠贞。
可您回归之后,却不去江户城领军,执意回到小田原城大动员,这算什么意思?有什么事能比第一时间前往圣驾之前献忠更重要?”
北条氏政不理北条幻庵质疑,反问道。
“祖姨母没有收到了前方最新的情报吗?
圣人已经接过大道寺盛昌的指挥权,率领北条军夜袭房总联军,大获全胜。
这会儿,圣人应该在带军追赶里见义弘的溃兵穷寇,东方之众的南线已经崩溃,圣人的安危不需要我们操心。
倒是北线的佐竹义重围困小金城,日夜攻城,意图早日南下,与圣人决战。
我欲尽起相模众,伊豆众之兵,前往下总国,协助圣人击溃佐竹义重这掀起叛乱的罪魁祸首!”
北条幻庵摇头道。
“救援圣人是本分,但全力动员实属不智。
佐竹义重煽动东方之众叛乱,意图突袭圣人,罪无可恕,但北条家没有义务独自扛起全部责任。
围剿佐竹义重是关东侍所所有武家的共同使命,北条家不该为了这件事耗尽自己的军需储备。
殿下,你应该很清楚,全力动员相模众与伊豆众的代价,我们积累的粮食军备,都是为了攻略房总半岛所用,不可轻动。”
北条氏政当然知道,全力动员相模众与伊豆众意味着什么。
北条家到了北条氏政这一代,已然在关东经营了四代,看似强势的北条家其实根基并不深。
关东名门追溯祖上,那都是可以找到四五百年前的老祖宗。
北条家不过是近畿来的伊势家旁支,冒领了北条苗字就想和关东名门平起平坐,特么的别做梦了!
关东名门从来不承认北条家,甚至北条领地下的地方武家对北条家也缺乏认同感。
即便历经四代,北条家的核心姬武士团,依然是初代家督的子嗣以及当初跟随初代来关东的家臣,也就是北条一门众与御由绪六家。
北条幻庵是初代之女,北条一门众的二代。大道寺盛昌是御由绪六家之一的大道寺家二代,侍奉北条家四代。
以这两类家臣为核心,北条家不断蚕食消化领地,历经四代,其实真正心向北条,不离不弃的北条领地也就只有伊豆国与相模国。
这是北条家四代人的积累,伊豆众与相模众才是北条家真正的老底子,至于依附北条家的武藏下总等各国外围武家,那是靠不住的。
当年斯波义银与上杉谦信联手掀起关东攻略,北条氏政在佐野领战败,外围势力几乎全部倒戈。
北条氏康只能收缩兵力,一路退到小田原城,只有在相模国的领地内,背靠伊豆国的援兵,北条家才算真正能安下心来死守。
所以,北条幻庵对北条氏政的想法非常不理解,动用伊豆众与相模众,打开仓库流水般花钱,那就是拉起北条家的老底子出去砍人。
如果是为了征服房总半岛,这些钱粮军力用得再多,北条幻庵都可以理解,但用去打佐竹义重,有必要吗?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佐竹义重已经陷入困兽犹斗,她在战略上彻底失败了,东方之众的这次叛乱玩砸了。
抓不到圣人的佐竹义重输定了,她现在拼命寻求和圣人决战的机会,想要死里求生。
但所有人都不觉得她能在战场上面对面打败圣人,连东方之众自己都不信。
佐竹义重如果真的这么厉害,还能一把年纪仅仅窝在常陆国?
就说这几年,北边的伊达政宗,南边的小田氏治,佐竹义重收拾掉了哪个?
联合中小武家,关起门来当盟主,佐竹义重也许有点手段,但打仗这种事,看天分的!
斯波义银十五岁上阵,八九年时间从近畿打到关东,见人就是一顿锤,没输过一次啊!
他被奉为武家守护神,军神,毘沙门天化身,也许有许多机缘巧合的因素,但最根本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谁都打不过他!
一个在战场上无法战胜的对手,是多么令人敬畏啊!
就说这一次,北条军渡河作战大败,上下士气重挫,斯波义银带了几个人进入北条军,连夜抽出不到三百人渡河,又去打里见义弘!
这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更可怕的是,他就带着不到三百人的疲惫之师,把一万两千人的房总联军打崩,打得里见义弘孤身逃跑,阵旗马印都没来得及带走。
这特么的还是人嘛!
经此一役,如果还有人觉得佐竹义重有机会正面打赢斯波义银,那这个人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照北条幻庵的想法,北条氏政就应该学关东侍所其他各家的做法,带点精锐骑兵快速行军,早点去下总国表忠心。
她想不明白,北条氏政为什么要把北条家的老底子拉出去和佐竹义重硬拼,对北条家有什么好处?
佐竹义重迟早会败,用不着北条家自作多情,浪费原本准备用在房总半岛的人力物力,去下总国做无用功。
北条氏政沉声道。
“就因为各家都在作壁上观,才能显得北条家难能可贵。
圣人率领大道寺盛昌大人所属的北条军,已经杀入房总半岛,里见义弘不是圣人的对手,她母亲里见义尧一样压不住阵脚。
房总诸武家不是傻子,变天就在眼前,她们会懂得选择的。一旦房总各家群起投靠圣人,房总半岛的未来会怎么样?
房总半岛如果不是我北条家打下来的,而是圣人打下来的,我们有什么资格分大头?
所以,我想把用于房总半岛的兵力物资,用来攻打佐竹义重。
关东侍所各家急于表现,不会浪费时间动员,只会由家督带领少数骑马姬武士参战,尽快出现在圣人面前,表示忠诚。
但真正的忠诚是表演出来的吗?真正的忠诚是为圣人流血,为圣人杀敌!
北条家不屑于虚伪的表忠心,我们要表达真正的忠诚。
动员我们的核心军力,歼灭冒犯圣人的佐竹义重所部人马,洗刷圣人被迫南下之耻!”
北条幻庵想了想,摇头道。
“房总半岛没有殿下您说得那么容易拿下,上总国东部南部,安房国全境,那都是山地。
里见义尧为人坚韧,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认输的。
圣人身后有佐竹义重这个隐患,无法集中精力对付里见义尧,战线最多推进到养老川,逼近椎津城,吓得里见义尧死守不出。
我理解殿下您的意思,您急切得想让圣人明白您的心意,但真的没有必要。
里见义尧不会轻易垮台,房总半岛依旧会由我们北条家负责攻略,您的担心没有道理,更不必急于一时。”
北条氏政看向北条幻庵,目光闪烁。
这位老妪是北条家二代,侍奉过四代家督,德高望重。她与她身后的老臣们,一直在制约着北条氏政,不论是执政上还是思想上。
这些年,北条氏政始终在忍着,因为她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
佐野领合战的大败,差点灭亡了北条家几代人的基业,作为合战总大将的北条氏政难辞其咎。
虽然勉强被北条氏康扶上了家督之位,但北条家臣团对北条氏政从来不放心。
二三代的老臣们,她们抱团质疑北条氏政的能力。
四代的少壮派们,她们的母亲大多死在佐野领合战,死在斯波义银手里,对北条氏政也不亲近。
北条氏政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循规蹈矩,窝窝囊囊当个受人掣肘的弱势家督,维持住家业不坠就算度过了平庸无趣的一生。
但她的人生轨迹,在箱根山的温泉之中,被彻底改变了。
暗恋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与斯波义银缠绵之后的北条氏政,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
特别是。。北条氏政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闪着慈光。
此刻的她,不会再屈服于任何人,即便是德高望重的祖姨母北条幻庵,也不能动摇她的意志。
北条氏政淡淡说道。
“我记得,我才是北条家督,北条幻庵大人,你想忤逆我吗?”
北条幻庵被北条氏政的目光刺得有点紧张,过了耳顺之年的她已经很少有这种感觉,让北条幻庵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少算了什么。
她恭恭敬敬鞠躬,谨慎道。
“当然,您是家督。
但北条家四代人的基业来之不易,我有义务向家督尽言尽责,不可使乱命损害我北条家的利益。
殿下对圣人的感情令我非常感动,但北条家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表达了对圣人的仰慕。
我们献出了东武藏之地,把今川氏真殿下转交给了圣人,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
北条氏政摇头道。
“不够,远远不够。
上杉谦信为了圣人,将半个家业相赠。武田信玄为了圣人,放弃了骏河国这个东海道枢纽。
与她们相比,一个鸡肋般的东武藏之地,一个养了多年派不上用场的今川氏真,又算得了什么?”
看见北条氏政执迷不悟,还在强调自己的一己之见,北条幻庵脾气再好,也有些压不住了。
北条幻庵硬邦邦回答。
“北条家与上杉武田两家处境不同,您与上杉武田两位殿下的位置更是不同。”
北条氏政微微一笑。
“有何不同?”
北条幻庵没好气得吐出两个名字。
“武田玲奈,上杉深雪。”
北条幻庵原以为自己把话说到这份上,北条氏政总该太平了吧?
人家上杉武田两家是有斯波义银的种,神裔家族板上钉钉,自然是不分你我,亲密无间。
可我们北条家八字还没一撇,何必这么心急火燎送上门去,损己利人,何苦来哉?
谁知,北条氏政对此竟然嗤之以鼻,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淡然道。
“原来祖姨母是这么想的。。那么你又怎么能确定我没有呢?”
任凭北条幻庵如何老奸巨猾,此刻也是惊得双目圆睁,背后寒毛竖起,她看着北条氏政的小腹,一时瞠目结舌,竟是说不出话来。
北条氏政。。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