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张承澈手足无措，从床上蹦起来，用最快速度收拾了床铺。

　　屋里东西简单，没什么可收拾的。

　　他还是不放心地四处看看，确定没有不妥，才轻轻打开门。

　　“有什么事吗？”男孩穿着朴素的睡衣，上身是白色背心，下面是打了补丁的长裤。

　　鞋子是老人亲手编的草鞋。

　　要是出门，大概就是套个衬衫，再换个裤子和鞋子就可以了。

　　原晓没有乱看，只是轻声说：“该吃早饭了，快点出来吧。”

　　张承澈已经冷静下来，早晨的凉风将他吹醒，手指不自觉微屈，隐在木门后。

　　只轻轻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还来叫我。”

　　“没事。”原晓笑笑。

　　刚要离开，却又想起什么，转身回来：“对了，这个送给你。”

　　张承澈看她转身回来，眼睛一亮。

　　接着看向她递来的套书。

　　厚厚一摞，用麻绳简单绑住。

　　随便一看上面的字，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理论物理的知识！

　　呼吸一滞！

　　“这是哪里来的？”张承澈不敢相信。

　　眼下这种社会现状，哪能找到这些书？

　　原晓抿唇，确定四下无人，才轻声说：“这些书送给你，我也是冒着风险。但这种好书，语气放在我手里积灰，不如送给你看。”

　　“这太危险了！”张承澈一贯平静的面孔，此时都有些急迫。

　　他是真的很担心她。

　　原晓笑笑：“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藏书，自然有办法把这些书也藏起来。”

　　张承澈沉默。

　　“这些书给你，我只有一个条件。”原晓肃着面孔。

　　张承澈也紧张起来：“你说。”

　　“不管你从这些书上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你都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来问我，行吗？”

　　原晓警告道。

　　张承澈复杂地看向原晓，静默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在反反复复看过这套书后，张承澈才明白原晓此时话的意思。

　　但他仍然将女孩的秘密，牢牢地保护起来，一如往常。

　　此时的他，只接过了那一摞书，放在门后。

　　“无论这些书从何而来，我都很感谢你。”张承澈诚恳地说，“眼下形势如此严峻，每一本书对我来说，都是如获至宝。”

　　“谢谢你，原晓。”

　　原晓一愣，静静地摇头。

　　“不客气，未来同学。”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张母早已听到动静，穿戴好后从屋里出来。

　　看到自己的聪明儿子，此时正痴痴傻傻地看着原晓的背影。

　　不禁捂嘴暗笑。

　　“干嘛呢，换衣服去啊！”打趣道。

　　张承澈面对母亲，倒是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母亲，晨安。”清秀少年如竹如松，挺拔稳重。

　　张母欣慰点头，看着儿子如同丈夫还在时教的一般，谨守礼节。

　　“晨安，去吧。”

　　张承澈这才转身回屋收拾。

　　来到书桌前，桌面上只有一本小红本本的简陋木桌，竟别有洞天。

　　打开暗锁，桌面反转。

　　那红本本竟是粘在桌上，随着桌面翻面朝下。

　　桌面背后竟是个暗盒。

　　打开盒子，将那摞书拿起，和收藏已久的各种“禁书”放在一起。

　　在这个时候，人民无书可读。

　　光是藏几本书，都是天大的危险。

　　张承澈却觉得，无书可看，比危险更加可怕。

　　从小在科研人员张父的教导下长大，张承澈深知科学与知识的力量。

　　他绝不会放弃，他会熬到知识分子看见曙光的那天。

　　轻轻抚摸过父亲做的桌子，张承澈将一切恢复原样。

　　快速简单地收拾好自己，来到餐厅。

　　所有人都到齐了。

　　原晓拿起瓷缸子，里面是青菜汤。

　　张家的碗不够了，只能用瓷缸子代替。

　　她举杯：“人都到齐了。晚辈就以汤代酒，谢谢各位昨日的帮助。我和姐姐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哈哈哈，看着丫头小小一个，还挺会说话。”张爷爷被她严肃的表情逗笑了。

　　毕竟一个满头黄毛，干瘦矮小的丫头片子，说出这种大人般的话，确实是有些喜剧效果的。

　　张奶奶狠狠刮了眼老头子，举起碗应原晓：“说什么谢不谢的。原家不做人事，我们哪能不管。说到底，还是你们姐妹俩遭罪了。”

　　“是啊，你们都还是孩子。靠大人帮忙本就是理所当然，别往心里去。”张母也温温柔柔地说。

　　张承澈也诚恳地对上原晓的双眸，默默点头。

　　闻言，原晓和原春的鼻腔都是一阵酸涩。

　　“行啦。惹得人孩子再哭了。”张爷爷举起碗，跟原晓碰了一下。

　　其他人见状，纷纷展颜，和她碰杯。

　　一口热乎汤下肚，热意顺着喉咙暖到胃里。

　　清晨的疲倦一扫而空。

　　张爷爷率先拿起筷子：“看这一桌子饭菜，过年都没有今天吃得好。俩丫头尽心了，你们就赶紧领下，好好吃饭。”

　　“好，吃饭吃饭。”张奶奶笑着应声。

　　原晓也笑了，拿起碗筷，跟着大家吃了起来。

　　原春看她笑了，自己才笑起来，给她夹了块肉，才自己扒拉起米饭。

　　张母夹了块鱼肉，又给张承澈夹了块。

　　看着儿子瘦弱的肩膀，有些愧疚。

　　都多少日子没吃上肉了。

　　自从丈夫失踪，她带着孩子回娘家。

　　累得老两口省吃俭用，生怕饿着她和儿子。

　　张母一直心怀愧疚，嫁出去的女儿，临了还得给老人家添麻烦。

　　真是不该。

　　但当她看了看埋头吃饭，还不忘看两眼对面姑娘的儿子。

　　再看看吃相干净利索，不贪嘴的原晓，不禁笑了笑。

　　今后，她合该更努力些。

　　给儿子凑凑彩礼才是。

　　张承澈不懂母亲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这顿饭香得不行，是父亲走后，他吃得最好吃的一顿。

　　可自己的眼神，却总是从饭菜上，不自觉飘到对面的人身上去。

　　叫人怪害羞地。

　　原晓冷不丁一抬头，对上张承澈的目光。

　　两人均是一愣。

　　张承澈慌张低头。

　　却看到碗里伸来一双筷子。

　　“你多吃点。”是原晓给他夹了块肉。

　　未来的国家栋梁，现在却是这般单薄的样子，原晓看着都心疼。

　　张承澈脸红，热气漫到脖子根儿。

　　看得张母乐得合不拢嘴。

　　自家儿子和他爹一个样，话不多还容易害羞，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好懂得很。

　　一顿实打实的饭菜，六个人吃了个干干净净，捧着肚子说撑。

　　原春还想收拾碗筷，就被张母拦下：“你这孩子，实心眼。放下，阿姨来。”

　　原春无措，过去在原家，这些事自然而然都是她和妹妹的。

　　那轮得到大人来呢。

　　原晓看她慌张，便拉着她回了次房间。

　　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一一分好。

　　“姐，张爷爷张奶奶他们，恐怕不会要咱们的礼物。但咱们毕竟麻烦人家不少，在户口问题没解决之前，咱们可能都得住在这儿。”

　　原春点头。

　　“这里咱们必须送出去。一是谢礼，二是诚意。”原晓嘱咐。

　　“我明白了。”

　　于是两人大包小包捧出屋，惊到了张家人。

　　张奶奶连忙上前搭把手：“诶呦，你们拿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里？”

　　原晓笑了笑，没说话。

　　只捧着东西，一股脑放在收拾好的餐桌上。

　　张家人好奇地凑过来。

　　两姐妹一对视，先一人手拿一盒野山参，笑得乖巧有礼，送给张爷爷张奶奶。

　　“爷爷奶奶，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俩可能还要麻烦大家照顾，这份礼，您二位一定要收下。要是不收，我和姐姐实在是没脸在这里住下了。”

　　张爷爷和张奶奶哪里还能推辞。

　　只好叹息接过：“这又是你们自己的私房？傻孩子手里存不住钱，刚自己独立，哪能这么大手大脚的？”

　　张奶奶还在碎碎念，张爷爷却已经打开了盒子。

　　“诶呦！这可是百年野山参！最好的品质！这哪能收啊！”

　　张爷爷像盒子烫手一样，直往原晓怀里塞。

　　张奶奶不懂野山参的价值，还蒙着呢。

　　同样被惊到的张母低声解释：“妈，这么和你说。当初上面那位病危，全国集中力量全力抢救，能拿出来的，也不过是80年野山参吊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