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舅舅同意，苏嫽悬着的心才放下，回身，看到萧戾的身影站在远处。

　　他都听到了。

　　苏将军率先反应过来，遥遥朝着人恭谨弯腰：“宗主。”

　　自家家事被个外人听见，萧戾应该不会把他们这点儿事放在心上。

　　萧戾一时想着苏嫽的奇怪之举忘了回避，被人看见了也不觉得心虚，轻微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仿若没有苏嫽这个人，孤高地迈出了长腿。

　　“嫽儿退下了。”苏嫽朝着另外条路走开。

　　“粥好了。”

　　采薇一一给躺着的伤兵送粥，闻言，苏嫽把手放在粗布衣上擦拭得勉强干净，跟着去送粥。

　　送到驻扎的营帐跟前，士兵们不好意思地愣在了当场。

　　知道他们在为初见时的鲁莽过不去，苏嫽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喝吧，不够我再去盛。”

　　他们要随时待命，谨防敌军再次来袭，又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所以没有去煮粥处统一领。

　　看着她和善的笑容，有人憨憨地接了过去。

　　本是送十个帐子的粥结束后便去给大夫打下手的，看着面前副将尴尬的神情，苏嫽让他回去等着，立即送去。

　　“末将谢姑娘仁义善良”副将冲着她们的身影喊道。

　　他眼下有很多事要做，下面的人都快忙得脚不沾地了，这会儿能腾出时间来干别的。

　　粥不限量，每个人两个馒头是标准，苏嫽多拿了两个，三人送到了将军帐。

　　正在谋划撤军之事，苏将军没注意送餐者。

　　从将军帐出来，苏嫽转而朝后走，还未进入帐子，慎行掀帘从里面出来。

　　“苏小姐，请。”

　　“民女还有事，请你代劳。”

　　苏嫽和采薇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慎行手中，低头碎步离开，慎行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回到帐内。

　　慎行将食物放在正在看舆图的萧戾面前。

　　“还回去。”他们不是随军人员，没有配额。

　　慎行端起食物要走。

　　“等等。”

　　萧戾立刻制止，视线仍在图上。

　　慎行将食物放下，在离开和留下来之间选择了离开。

　　帐子里没有旁人。

　　萧戾看着雪白的馒头愣了一下，伸手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再放到了嘴边。

　　在帐外没走远的慎行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苏将军府上的女眷在军营照看伤兵的事传遍了军营。

　　“苏姑娘。”有个受了腿伤的士兵端着空碗来到她跟前。

　　“我的腿伤，好像越来越疼了。”

　　跟着他一道行走的士兵惊讶地看着他：“你腿疼加剧为什么要拉着我到森林里去寻野味？”

　　士兵推了一把同僚，脸上挂不住，没好气地道：“去，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转而看向苏嫽时裂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很快又将嘴角拉下，做出痛苦模样，身子不自觉也蜷缩了起来。

　　苏嫽整理着手中的杂活儿，头也不抬地安抚：“你这个腿不适合走太远，要静养。”

　　士兵得意地朝同僚仰了仰下颚。

　　瞧瞧，将军府上的人格局就是不一样，要其他人早开骂了。

　　“起开。”

　　在旁边看不下去的香堇端了刚化开的雪水过来，冒着热气眼看就要倒出去，吓得士兵连跑带颠儿地跑了。

　　“瞧瞧，他腿好着呢，待敌人来了让他头一个上。”

　　香堇气得骂人，苏嫽见状在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引得方才还颓败士气的人也跟着笑开了怀。

　　忽地，大家止住了笑声，好手好脚的恨不能原地遁形，躺着的伤兵默默转过头去像什么都没参与般，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水中的手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白，苏嫽手法生疏埋头认真洗着沾了血的布料，全然不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

　　她的两个婢女一人负责运雪，一人负责烧成水，炭火日夜用着，为了节约给士兵用，分给她们的并不多。

　　碎发滑落，苏嫽抬袖擦拭，感觉到周围冷了些许，下意识抬眉，萧戾站在不远处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看见他的瞬间，她平静地移开视线，低头，继续洗。

　　“去问一下苏将军，何时可以出发。”萧戾对刚走过来的慎行吩咐。

　　说完后两人分开了。

　　一个时辰后。

　　“不好了！又来了！”

　　“快！列阵！”

　　“你们快跑啊！”

　　身边士兵齐刷刷地从眼前跑过，苏嫽手上的动作倏地停下。

　　“快，像昨天一样藏起来。”

　　飞箭如麻，挡住了头顶的艳阳，天空一下暗了下来。

　　很快帐子上，雪地里，担架上，无孔不入。

　　躺着的伤兵发出哀嚎声，有的当场毙命。

　　苏嫽改变了主意，望着乱了的帐子，不知先做什么好。

　　“快走吧！不要让我们给连累了！”

　　伤兵无奈地挥着手，示意苏嫽等人快走，采薇禁不住低声抽泣起来，什么命啊，苦成了这样仍不得放过。

　　“听我命令，我们把能用的东西盖在他们身上，受了伤的别怕，我们马上来给你们包扎。”

　　大夫要挨个帐子挨个帐子检查，不知道还有多久才来，眼下只有靠她们自己。

　　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苏嫽深吸了口气，稳稳地迈着步伐往前走。

　　看着她沉稳模样，时间好像暂停了。

　　“采薇，快。”香堇已捡起身边的旧衣服丢了过去。

　　担架上的伤兵顾不上害怕，感觉不到伤痛，全都被三个姑娘的身影吸引。

　　“我们能动的，自己动一动！”

　　看着箭从苏嫽头顶落下，有人丢了块小石子过去，箭斜斜飞了出去。

　　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苏嫽为最近的伤兵盖好，赶紧走向下一个。

　　待她们将帐子里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三人才聚在一起，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此刻才感觉到大家的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苏嫽正对着帐帘，可看到外面有身影一闪而过。

　　“苏姑娘，你们在里面吗？”

　　听着声音有点熟悉，是谁在这个时候会冒死前来？

　　“在！”采薇和香堇异口同声答道。

　　“你们怎么样？”说话声伴随着武器撞击声，仍有飞箭射向他们。

　　“我们挺好的！”苏嫽几乎是喊出了声。

　　说话间一枚箭从她脑袋上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