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借故有些累了，婉蝶和王婆子跟着回了青竹院。

　　玲珑苑里，苏嫽松开手，让下人拿了木椅出来给柳赫明坐下。

　　“这两日所学，可有温习？”

　　她要求柳民定时禀报柳赫明生活起居学习情况，越是养子，她越要上心。

　　能感觉出来，孩子对她一直有所抵触。

　　柳赫明闭着的嘴动了动然后回答道：“温了。”

　　苏嫽没拆穿他，让人把时下最鲜果盘端了出来。

　　见他吃得心不在焉，起身让他自己玩儿，苏嫽进了房间换衣服，待她出来时，看见柳赫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宸屹小时调皮吃了花生米后蹦跳被噎住，那场景苏嫽至今记得母亲当时惨白的脸色。

　　她赶紧上前，听到柳赫明嘴里念念有词。

　　“小蚂蚁，忙搬家；快要下雨了，哗啦啦哗啦啦。”

　　小孩睫毛忽闪忽闪，细嫩细嫩的皮肤光滑，如牛乳……

　　苏嫽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顽劣是小孩天性，他有此活泼可爱的一面。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他都是无辜的。

　　身为主母为他用心谋划，好好教养，他长大后自会明白的，会感激她的。

　　“赫明。”

　　苏嫽轻唤出口。

　　柳赫明歪过脑袋看了眼她，不耐烦道：“嘘，别吵。”

　　“你别这样趴着，地上凉。”苏嫽让人去拿软垫来。

　　菖蒲刚把软垫让在柳赫明身旁，他唰地一下起身，用力推向菖蒲，给苏嫽端热茶的香堇避之不及，茶杯坠地，热水不可避免的泼了她一身。

　　“你把蚂蚁盖住了。”柳赫明掀开软垫子，趴地上看了眼仰着身子挣扎的蚂蚁，骂菖蒲：“没脑子。”

　　“柳赫明。”苏嫽沉声直呼全名。

　　“母亲，儿子心疼蚂蚁。”柳赫明说完，对着菖蒲和香堇辑了一礼。

　　“两位姐姐，刚刚言行多有冒犯。”

　　苏嫽看了眼哭笑不得的菖蒲，和有气没处撒的香堇，又看了眼乖巧温顺的柳赫明，深吸了口气。

　　小主子也是主子，往后玲珑苑恐怕很难消停了。

　　“母亲，孩儿听说父亲日常在军营操练，回府又琐事繁忙，今日儿子得假，想去书房寻他。”

　　柳赫明眨着明亮的眼睛直视苏嫽。

　　“母亲送你去。”苏嫽心里暗忖，不明真相的柳赫明对柳世骏情谊颇深，在她面前为他打掩护。

　　柳赫明有些意外，随即坦率道：“多谢母亲。”

　　通往书房的路离青竹院不远，柳赫明走在苏嫽前面，一开始稳重，没多久便一蹦一跳，距离她越来越远。

　　过了青竹院以后，柳赫明又恢复了安安静静模样。

　　鱼战环抱把剑守在书房门口，见到苏嫽一行人，忙躬身辑礼。

　　“爹爹。”柳赫明风一般往里跑。

　　吱呀一声，门从里打开，柳世骏身上多了个孩子，抬眼看见苏嫽面无表情站在院子中央。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寻他。

　　想到昨日她冷冷的脏字，柳世骏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鱼战摸了摸鼻尖，看了眼苏嫽。

　　“少夫人，里面有客人拜访。”

　　苏嫽淡扫了眼为柳世骏开脱的忠仆，什么话也没说，原路返回。

　　殊不知，书房里柳世骏一直站在窗口，看向她的身影，眼神逐渐复杂。

　　坐在茶桌旁的柳一清默默的将柳世骏行为看在眼里。

　　他猜到了外面是谁，奈何柳世骏在，他不能起身。

　　待身影走远，柳世骏打开门让鱼战带着柳赫明玩，他关上了门。

　　“一清，这是柳府的绝佳机会。”柳世骏坐在柳一清对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我年幼，无法担此大任。”柳一清果断拒绝。

　　“诶你别着急给我答案，回去仔细想想。”柳世骏抬手示意柳一清不必再说。

　　“学堂有事，再不去怕是要误事。”柳一清起身告别，大步流星朝外走。

　　柳赫明挣脱鱼战进了书房，里面传来父子俩对话。

　　“父亲，今日母亲逼孩儿给她的婢女道歉。”

　　“岂有此理。”柳世骏气得看了眼不远处的人影，把孩子拉到一边：“说说，怎么回事？”

　　柳赫明无所谓地道：“父亲别担心，孩儿没吃亏，一个婢女被孩儿推摔倒，一个被热水烫了……”

　　“那也不行，你是他们的主子。”

　　房间话语被柳一清一字不落地听了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站在岔路口，面前的小径通往玲珑苑，旁边的一条指向出府。

　　柳一清犹疑片刻，踏了出去。

　　青竹院。

　　“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请老夫人成全。”婉蝶低头跪在主位上柳老夫人面前。

　　“既是不情之请，就不必开口了。”柳老夫人阖眸缓缓答。

　　婉蝶仰起头，泪珠盈满眼眶：“主母主动让奴婢伺候小主子，老夫人缘何不同意？”

　　“说说吧，你为什么想去？”柳老夫人猜到婉蝶所想，语气愈发懒散，敷衍意味加重。

　　婉蝶心里不满，无法表现出来，只好忍气吞声低低回答：“主母一定没有察觉，奴婢，奴婢一定管好自己，不会暴露。”

　　柳老夫人睁开眼看着地上泪眼婆娑可怜的女子，哂笑。

　　“奴婢不会食言，定会肝脑涂地侍奉老夫人。”婉蝶绞尽脑汁说出极具说服力的话语：“这些日子您也一定感觉出来了，奴婢待您如同亲祖母。”

　　确如她所说，在青竹院这些时日循规蹈矩的，每日按摩，逗笑，比身边的老人活力，又没有小孩子聒噪，柳老夫人对她表现算得上满意。

　　“就凭嫽儿一句话，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婉蝶愣住，苏嫽要是有所发现，怎会开口让她去孩子身边？怎地到现在还没动手？

　　柳府人个个没见识的，把她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人一样敬重着，她婉蝶可不傻，不愿这么低人一等。

　　“你想死，老身不拦着你，但你不能连累老身的孙子。”柳老夫人眼中逐渐流露出狠意：“否则，不等嫽儿动手，老身自会让你闭嘴。”

　　婉蝶被柳老夫人的眼神镇住。

　　进府前柳世骏嘱咐过，祖母不会拆散他们，一切要听从祖母安排；无论辈分，年龄，她自知不是柳老夫人的对手。

　　“奴婢知错。”

　　婉蝶抽泣着，再不敢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