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看上的可不止你的身子
他们到玉山的时候是阿獙和烈阳前来迎接的。
相柳揽了小夭从毛球背上下来。
阿獙看到小夭有些惊讶,看到相柳更惊讶,但最惊讶的是,这两人居然是一起来的。烈阳见了小夭就要去啄她逗她,吓得小夭一边骂他傻鸟一边往相柳身后躲。
阿獙拉开烈阳,领着小夭去见王母,临走时还不忘回头跟相柳嚷嚷一句,“我去去就来,我们多年未见,今日你可一定要留下陪我好好喝上几杯。烈阳私藏了好几坛上好的桃花酿!”
相柳笑着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小夭身上。
王母在玉山呆得太久太久,冷心冷性惯了,见到小夭也不惊讶,只是淡淡地问她,“你终于想明白,愿意回来执掌玉山了吗?”
小夭提裙跪下,低着头说,“徒儿此次前来,是求师傅能助我重聚灵体。”
“你的灵力当年都已被那狐妖用药石尽散在筋骨血肉中,若你要再聚灵体,怕是要再受那抽筋剔骨之苦。”王母垂眼看她。
小夭伏下身子给王母磕头,“徒儿不怕吃苦,只求能重聚灵体,他日可再修炼出强大的灵力。”
“我恐怕最多也就剩一两百年的光景了。你若愿意做王母,我可想法子将我一身灵力尽数授于你,你也毋需受那重聚灵体之苦。”王母轻叹了口气。
“师父,徒儿心有执念,放不下这九曲红尘。”
小夭伏身候着,一分一秒的过去,心渐渐悬了起来。许久,王母冷冷的声音传来,“罢了。明日开始,你每日上午都来瑶池旁寻我,我会给你配置汤药,授你心法,助你再塑灵体。”
“徒儿谢师父成全!”小夭重重的给王母磕了个头。
王母拉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又握着她的脉门检查她的身体。一瞬后放开她,转身欲离。
“让阿獙再备一间屋子给相柳。”
小夭一愣,转瞬明白过来,“谢谢师父。”
王母仿佛没听见般径自离去。小夭常常会有这样的疑惑,究竟是怎样的过往,能让一个人再无喜忧,数百年如一日的在一个地方待着,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能让她动容。
桃林千里,连绵不绝,从掩映在桃花林中的长廊走过,阿獙和相柳正坐在长廊尽头的亭榭内饮酒。
相柳一头银白发丝披散在身后,映着流彩霞光。余晖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从容。这是她记忆中从未见过的相柳,小夭看得有些出神。
“小夭,快过来。我们已候你多时!”阿獙伸手招呼小夭。
她小跑两步过去,在相柳身旁坐下。
相柳泰然自若的喝着酒,眼里满是笑意。
她看看相柳,又看看阿獙,有些不明所以,“你们在聊什么事,那么好笑?”
“我们在说你小时候的事。”阿獙给小夭也倒了些桃花酿,边比划边说道,“我告诉相柳,你小时候刚来玉山的时候,脸圆嘟嘟的,就像个包子。又爱哭,我们都叫你小哭包。”
“后来发现你不仅爱哭,还又懒又贪吃。每次王母让你练功,你都是练了没一会儿就要躲到桃花树下偷懒睡觉。后来只能派烈阳去监督你,烈阳一见你偷懒就啄你,吓得你满桃林的边跑边哭。”
小夭觉得特别没面子,伸手去捂阿獙的嘴。相柳却把她的手轻轻拉下,握在手心里,“我以前也常来玉山同阿獙喝酒,居然从未遇见过你。“
“肯定是你每次都空手来,没带些好吃的。但凡有点香气,小夭鼻子灵敏,定能循着过来。”阿獙摇了摇酒坛子,里面已空空如也,“我再去拿坛酒来。”
阿獙走后,亭榭里瞬间安静了,只剩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的坐着。小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你别听阿獙胡说,他喝了酒就会胡言乱语。”
“我从前确实常来玉山,也和阿獙喝过许多次酒,却没有一次遇到过你,现在想想,竟觉得有些可惜。”
“早一些遇到,我的身子只是普通的身子,血也没什么奇效,大人您看不上我。”小夭开着玩笑,抬头看相柳。不料他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眼前的桃林,若有所思。
“原来你以为…”相柳回头看她,伸手按着她脖子一下将他拉到自己眼前。“我只是看上你的身子?”
小夭带笑的脸突然敛了笑意,不知是夕阳映的,还是酒劲上了头,脸颊蓦地红了。“相…相柳….你干嘛?”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又流转至她白皙的脖子…小夭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张牙咬上她的脖子。“我…我开玩笑…”
话未说完,相柳的唇已覆上来。他的吻温润,带着些许酒气,还有未散的桃花的香味。小夭有些贪恋的小心翼翼的回应,迎来他更激烈的索取。
微风轻拂,桃花微雨,时间仿佛已静止。
她隐约听到相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看上的,可不止你的身子。”
相柳轻轻放开她,见她双颊通红如火,眉眼俱笑。
阿獙取了酒回来,见两人坐着都不说话,相柳自顾自的喝着酒,小夭通红着脸低着头。“小夭,你行不行啊?这才喝了多少?就醉了?”说着,还要给小夭斟酒。“唉,说到小夭的酒品,那可真是一言难尽。有一回….她偷喝了烈阳酿的桃花酒,追着烈阳说他是只乌鸡,要烤了吃。”
相柳大笑起来,仍不忘在桌下握着小夭的手。
那夜,阿獙喝了好多酒,说了好多话,他说他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很久没人,听他说那么多话,陪他说那么多话了。
后来,烈阳过来想把他带回房里,但他却坐在亭榭里仰头高歌。
小夭见状赶紧拉着相柳跑了很远。都说獙獙妖的歌声能蛊惑人心,她可不敢想象相柳若是被歌声给蛊惑了会是什么样。
第二日清晨,小夭便早早的赶去瑶池边找王母。
经过亭榭的时候见阿獙躺在地上睡觉,烈阳黑着张脸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
“你们….”
“烦!听了一夜的歌!别和我说话!”
小夭忍着笑走开。
到了瑶池边,王母还没来,却见相柳正靠在离瑶池最近的一棵桃树下闭目养神。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着,手搭在膝上。波光粼粼的池水映在他脸上,点点明亮。她就站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不忍打扰。
过了一会儿王母缓步而来。
王母给她服下一颗药丸,然后叫她整个身子泡在瑶池中,默念刚教给她的心法口诀。
王母还说瑶池的水能稍许的缓解疼痛。小夭觉得王母虽然说话永远这么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但她的心,还是有一点温度的。
起初,她只觉得瑶池的水寒,浸泡其中,冷得直打哆嗦。后来,她觉得浑身上下有些刺刺痒痒的。慢慢的,这种感觉变得强烈起来,似有一把无形的利刃,在剐蹭着她的全身每一条经脉血管。
她咬着牙握紧了拳。那曾被狐妖囚禁,灌下各种恶心药剂的不堪的记忆又回来了。小夭用力甩甩头,想把那些痛苦的记忆甩走。
她又想起上一世,相柳战死的噩耗传遍大荒,传到她耳朵里时,她的心尖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温热的血液从胸口抽搐着像全身层层扩散而开,直到指尖都隐隐生疼。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寒意,好似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般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岸边,相柳依然在闭目养神,只是搭在腿上的手,不动声色的紧了紧。
小夭疼得脸色惨白,连平日的红唇此刻都没了血色。她想起相柳含笑的模样,这个人笑起来如此美好,如初春的水轻轻化开,又似揽尽了九天华光,把她心里上百年的空白都填得满满当当。
不知过了多久,她疼得晕了过去。她感到有人把她拥进怀里,寒意消融,连痛楚似乎都轻了一些。
“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我在这候你。”王母冷冷的声音传来。
小夭想要开口说话,却再也使不上力。
等她再醒来时,已在屋内的床榻上。榻边坐着一个白衣身影。她用力闭眼,再用力睁开,想要看真切一些。
相柳满眼担忧的看着她,见她醒来,赶紧拉起她的手腕去探她的脉门,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来。
他扶她坐起,小夭握住他的手,“你不要担心,王母说了,只是疼,没有生命危险的。”
相柳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被她握着的手。
小夭又说,“你身体里有我种的蛊,这次又要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是九头妖,你身体上这些痛,到我身上并没多大感觉。”相柳淡淡地说。
“真的吗?”
“真的。你若有十分,到我身上顶多一分而已。”
小夭看着相柳,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尽是哀伤。她伸手去抱他,脸埋在他怀里,像是安慰他,又像是鼓励自己,“一切都是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