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吉庆坊街坊小巷里走过一道匆忙的身影,连钱婶抬手招呼都没有应,脚步急促地回了陆府。
惹得钱婶纳闷,“春苗这个丫头,今天怎么回事呢?”
春苗哪里还顾得上钱婶想什么,一口气也不歇地走到陆安然房门前敲了敲,“小姐,出事了!”
陆安然刚起床,正洗漱时听到春苗的声音,开门看着她一脸焦急,奇怪道:“怎么?”
春苗大喘气几声,“小姐,我刚才去买菜,听人传柳府出事了。”
“柳府?”陆安然下意识问道:“哪个柳府。”
王都城一个柳府但分了两家,柳相知被任命为丞相后,皇帝另外赠送了一套宅子搬出主家,开门立户。
陆安然用手指压了一下突然开始频繁跳动的右眼,心里产生一个预感,“相府?”
“嗯,昨天晚上有人抬了个人进相府,早上就传说相爷可能……遇刺身亡了。”
陆安然瞳仁一颤,第一个反应不可能,“柳相才离开王都没多久。”
春苗也道:“是啊,可是大家都这么传,还说相府小厮给递的话,反正真真假假很难说,奴婢想着以小姐和柳相大人的交情,这件事怎么也要告诉小姐一声,咱们是不是去柳府看看再说?”
陆安然缓缓点头,“你叫人去准备马车。”
她想了下,去陆逊房间告知了他这件事,父女俩决定一起去柳相府探问一下情况。
这一到相府门口,大门紧闭,敲开后门房一脸死气沉沉,陆逊父女心里一个咯噔,估计事情当真不妙。
“陆郡守,陆小姐,相府今日无法待客,让两位白跑一趟了。”门房认识他们父女,说话比较客气,只是不难看出脸色焦灼。
陆逊忘了看了眼,“我们来找庞大人。”
门房还是摇头,“庞大人也没空。”
他们只得暂时打道回府,陆安然想起这几天忙,以至于忘了之前和药堂预定过一批药材,不知道药堂是否准备好了。于是让马车送陆逊先回去,她和无方再去确定一下。
与此同时,相府大门再次打开,门房看到柳廷敬严肃的一张老脸,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柳廷敬一声不吭走到厅堂,看到正中间摆着一副棺材时,眼睛忽然被刺痛了一下,“他,真的死了?”
庞经从旁边走过来,面色沉痛道:“圣上派相爷去郢城巡视,谁知途经武陵府时遇到一群刺客,卫小将军等拼死搏斗,然而寡不敌众,相爷最终还是遭了毒手。”
柳廷敬脚下踉跄着后退半步,面皮因为神情变化而抖动,说不出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庞经见状,很体贴地留柳廷敬一人在这里,自己安静地出去布置其他事宜。
柳廷敬手往外伸了半晌,一把扶住棺木,闭眼深吸一口气,低头往里看去,但见里面的人一张脸被毁,皮肉外翻,狰狞可怖。
“你一心往上爬,总算叫你爬到最高处,到最后也不过是落个惨死,只怪你当初不听为父的话,非要争强好胜。”
柳廷敬说着,越发觉得柳相知不知好歹,事到如今便是他咎由自取,“偌大一个相府,冷冷清清,这就是你背弃家族也要得到的权势?”
柳廷敬悲痛中带着一声冷嗤:“柳相知,你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当好你的柳家庶子,那样柳璋或许不会死,他仍旧能带着我们柳家保持住满门荣耀。”
“柳璋才是我倾注心血培养的孩子,你拿什么和他斗,你抢走了他的气运,让他英年早逝,你以为你一个当朝丞相有什么了不起,柳府从来不需要一个庶子出人头地。”
柳廷敬偏心,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认为柳相知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从柳璋那边抢夺而来,所以不管柳相知爬得多高,柳廷敬从来都不屑一顾。
庞经在外面听着柳廷敬的话,心里不免替柳相知感觉不公,明明一切都是柳相凭着自己能力得来,怎么在柳廷敬的口中就变成了一个死人的功劳?
偏心的父母他见得多,但没见过是非不分到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时间和场合都不适合,庞经真要忍不住和他理论理论。
人都死了,柳廷敬怎么还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
想到这里,庞经先流泪满面。
不等他想别的,柳府夫人带着两个小妾抹着眼泪走过来。
柳相知一心为公,女色这方面并不热衷,大家都说是当今皇上带的好头,皇上和丞相以身作则,本朝上下风气也较前朝好上许多。
柳相知只娶了一个夫人,那两个小妾还是柳夫人给他置办,说人家一个县官家里头都三妻四妾,你堂堂丞相后院空荡荡传出去叫人笑话。
不过柳相知留在后院的时间不多,忙碌的时候连着几日都睡在书房也有,所以三个女人没了争风吃醋的由头,平日相处挺和谐。
夫妻相敬如宾算好事,但因此两人感情并不深厚,除开刚成亲头两年,渐渐地柳夫人也想通了,男人不能靠一辈子,还是要有自己的打算。
所以一听到柳相知出事,柳夫人带着两个小妾过来,开口就问庞经,“老爷手里的地契现银山林土地还有店铺这些都放在哪里?”
庞经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柳廷敬偏心便罢,怎么和相爷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也如此,相爷还没下葬,就开始惦记起柳府的东西。
“夫人,这事等过后再说吧,如今相爷刚抬回来,总要把身后事处理好。”
柳夫人不为所动,“我是不急,但老爷说没就没了,我们母子几个从今往后无依无靠,总要一点财物傍身,听说公公今日也来了,莫不是老爷惦念着父子情深,大部分留给了柳府主家那头吧?”
柳璋一脉都死绝了,但是柳府旁系没死绝啊,谁知道柳老太爷脑子拎不清,会不会拿了他们家东西去贴补别人。
庞经生气,语气便没那么好,“夫人,我不过是相爷身边的下人,这些事做不得主,夫人问我,我也不知道。”
柳夫人不好糊弄,当即冷笑道:“你在府中进进出出,吆五喝六的时候,可没当过自己是下人,现在拿下人说是,既然你有这个觉悟,我作为当家主母叫你去找那些东西来,你还不快去?”
庞经气得不行,当场甩袖离开。
小妾扯了扯柳夫人的袖子,“夫人,要不然再等两天,让老爷下葬了再说吧。”
柳夫人柳眉一挑,“行啊,到时候柳府被搬空了,别怪本夫人没提醒过你们!”说完转身离开,竟连摆着柳相知棺木的堂屋都没有进。
留两个小妾面面相觑,半晌追随柳夫人的背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