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暗巷。
春色正浓,一枝桃花含苞待放,悄悄从墙头探出来。
忽而,桃花枝头轻轻一颤,抖落几片花瓣,借着月光,露出一抹畏畏缩缩的男人身影。
他先在墙头犹豫,左右瞧了半晌没人,刚打算翻墙进去,一把刀毫无预兆地劈过来,在他惊恐的眼底反射出一道寒冷锐利的光芒。
男人无声无息趴到墙头上,而后又因为重心不稳重重朝里砸了下去,在黑色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大声。
祁尚就在巷子口,看到万东福终于冒出头,原打算等他翻墙进去再敲门,谁知道凭空冒出一个人,二话不说出手杀人。
“快去查看万东福如何了。”祁尚丢下一句话,往墙面一踩,腾空掠起朝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小屋里,听到动静的女人披着衣服起来,提着油灯嘴里纳闷道:“谁啊,大晚上的?”
随即一想,大半夜偷偷摸摸除了万东福还能有谁,没好气地埋怨:“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官府找了你好几天,还说你在外头犯了事,到底怎么回事?如今夜里偷偷地跑来,不会连累我们娘儿俩吧。”
嘀嘀咕咕半天不见回应,倒是外面传来敲门声。
大半夜的,女人很是狐疑,刚才她没听错啊,是有人翻墙进来了,莫不是贼子?
“谁,谁啊?”女人的声音因为害怕有些发抖。
外面的人中气十足,“护卫营的人,快点开门。”
这么一听女人不怕了,不过止不住怨气,“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
门一开,护卫军不跟她说废话,直接冲到了桃花树这头墙根下,果然见到一个男人面朝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女人跟在后面,拿油灯往前一晃,只看到一双男人的脚已吓得差点尖叫,“官爷,这谁啊?是不是贼?”
护卫军没空搭理他,将地上的人翻过来,手按在侧脖颈处,确认这人没气了,吩咐另一个护卫军,“你去京兆府找袁大人来。”
等挡在女人面前的那个护卫军走开,地上男人的脸暴露出来,女人一看差点昏死,“万东福?!”
祁尚回来时,袁方已经带着京兆府仵作老芋头一干人到了。
老芋头在给尸体验尸,袁方正面对着哭哭啼啼的女人犯难,看到祁尚眼前一亮,“祁参领,追到人没有?”
祁尚刚毅的脸在夜色里越发沉冷,摇了摇头,“人跑了。”
“哎呀!”袁方大腿一拍,“可惜了!就差一步。”
“官爷,你们都说我家万东福害人,怎么他反而叫歹人害了一条命去,你们冤枉了好人啊,害得我家万东福就这么白白葬送一条命……”
袁方眉头一皱,“说什么浑话,万东福与命案相关,如今叫人杀害,等官府查个水落石出自然会有交代,容不得你在这里胡搅蛮缠。”
女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要想到日后没人接济她们母女,她费尽心机找来的靠山就这么倒了,哪里甘心,非要京兆府赔人。赔不起人,赔钱也行。
袁方留下杨力和女人去周旋,拉着祁尚去边上说话,“那人什么路数,祁参领心中可有数?”
“功夫很高,对王都城路况很熟悉,追至城东人突然不见。”
袁方眼珠子转了转,“城东……”那里住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在袁方琢磨的时候,祁尚开口说道:“袁大人,他的功夫有些像出自军营。”
“啥?!”袁方满脸震惊,“你是说,他可能是军营里的人?”
这就对了!
“这几个案子里,死的全都是军营里的人,如果凶手也来自军营,那么事情完全说得过去,本来你我就有这层怀疑,如今看来没跑了。”
袁方左手握拳在右手掌心击掌,“这样,祁参领你派人守在城门口,一是防止凶手出逃,二来城门一开,立刻派人前往三军营帐告知,让他们自查一下,谁不在军营,便有可能和凶案有关。”
那头袁方雄心壮志,眼见祁尚没有反应,“祁参领,本官这样安排不妥?”
“不是。”祁尚眉宇间压抑着一丝凝重,“袁大人这样的安排再妥当不过,但是,可能用不上。”
“嗯?为什么?”
祁尚从袖袋里拿出一物递过去,“凶手逃脱的时候,落下一物,袁大人你且看看。”
袁方狐疑地将视线从祁尚脸上移到他手上,这一看不打紧,眼珠子差点跳出框,心惊肉跳道:“祁参领,你没说错,这是凶手掉落的东西?”
祁尚肯定点头:“不会看错,我和他有过交手,打斗中他遗落下这物件让我捡到。”
“那……”袁方在原地转了圈,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了祁尚的手臂,压低声音凑过去,“你看到他的脸了没有?”
“没有。”
袁方松口气,“说不定有人故意丢下这东西,为了陷害……”
话没说完,祁尚道:“但是身形和气势不会错。”
袁方从慌乱中稳住心神,“祁参领,这件事你知我知,目前形势不明朗,切不可再吐露出去,待本官查清楚之后再议。”
次日,陆安然再听说,万东福死了,祁尚就差一步没抓到人。
因为老芋头思来想去以为自己对毒药的认知不够,上门请教陆安然,正好说起了昨晚上的案子。
“人当场没了,一刀割喉,凶手力气很大,颈骨都断了。”
好不容易才有的线索,陆安然想着袁方现在一定焦头烂额。
忙碌一阵,春苗提了个篮子过来,里面准备了白烛纸钱还有一些祭品,陆安然让她先放在一边。
昨天陆安然随着南宫止再次上门,柳府的门房不敢拦当今大皇子,顺利进了相府。
柳府主母称病没有出现,柳老太爷绷着一张老脸坐在厅堂,见了南宫止也没好脸色,在他看来,全都是乱臣贼子。
南宫止找庞经问了下府中情况,又跟着庞经去找了抬柳相回来的几个人,大概要再问问遇刺的详细过程。
陆安然站在那里,望着黑沉的棺木,不少回忆冲击而来,一时间心绪起伏不平。
柳老太爷幽幽道:“你是陆逊的女儿,我见过你。”
陆安然颔首,称呼道:“柳老太爷。”
看到陆安然,柳老太爷不免想起他那位枉死的孙子,面色更不好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只是陆安然反倒开始奇怪,以柳相今时今日的成就,为何柳老太爷宁愿护一个不学无术的孙子,反而对柳相不闻不问。
就连现在柳相死了,柳老太爷仍旧表情冷漠。
陆安然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仍旧替柳相感觉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