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背影,高大的男子胁迫压在女子娇小身体上方,然仔细看清楚两人神情,反而压迫人的兴王更显狼狈慌乱。
兴王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这个时候仍维持着她的高贵,带着微笑说道:“碧痕到底只是个小丫头,一点事都瞒不住,早几个月我就在她身上闻到了王爷常用的香,可惜王爷玩过的人太多,一个小丫鬟不值一提。是不是王爷还许了她什么好处,让她尽心尽力在我身边盯梢。”
或许是兴王妃的话唤起了什么记忆,兴王脸皮狠狠一抽,冷笑道:“如果不是碧痕,本王还不知道本王真心以待的王妃背地里去跟和尚私会!”
兴王妃眼中划过了然,也是因为这件事,她才开始怀疑碧痕的不忠。
“难怪你时不时住到庙里去,本王还以为你真清修,实际上惦念着余情未了,和哪个野男人幽会。”兴王另一只手扯住兴王妃的头发,让她被迫着仰起脸,“那个慧能?是不是你找的小白脸。”
兴王妃平静回道:“不是。”
兴王如困兽般大怒,“还在否认,到现在了还在否认!你嘴里到底有没有过一句实话!江婉真,你嫁给本王这些年,哪天真实的出现在本王面前过,哪怕一天?”
兴王妃慢慢抬起眼皮,以佛祖般俯视众生的目光看着兴王,又带着睥睨的嘲讽,“王爷呢?借用过继族亲的名义让私生子光明正大地回府,日后再继承世子之位,就是您的诚实?”
兴王从怒到惊再到恍然如此的痛恨,“果然!你果然早就知道了!你这是有预谋的!”
兴王妃嘴角的笑凉薄且讥诮,“王爷这些年府里府外卖弄宠妻,装久了,恐怕连自己都信了吧。可是我怎么能忘记王爷当年是多么的风流成性,比当今云王世子更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是因为损了身子,靠吃药才能一振雄风,怕外面别的女人传出去影响王爷威名。即便如此,王爷还要以手逗弄点乐趣,府里几个丫鬟没有被你祸害过?难道王爷当真以为我心盲眼瞎?”
兴王妃毫不留情地扯开兴王身上的遮羞布,让他感觉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像个赤条条的大笑话。
同样让兴王不解的是,“既然你早知道,为何配合本王做戏?”
兴王妃眼神有一瞬恍惚,“可能唱着唱着这出戏,就真以为是真的了吧?”
“不是,你一定有什么阴谋。”兴王坐了大半夜,把事情重新捋一遍,他感觉到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以王妃的能耐,早知道归儿是本王亲生孩子,想要除掉完全可以趁他来王都前,为什么要在兴王府,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你的性格。”
子桑归确实是兴王的私生子,还是他成亲前包了个唱戏的角儿养在外面,后来女人偷偷怀了他的孩子,正好那段时间忙着给兴王娶妻,他便疏忽了那边,等他再有空过去,孩子都快呱呱落地。
当时新朝初建,皇帝需要各方朝臣支持,兴王虽吃喝玩乐但也审时度势,不可能冒着得罪江家的风险把女人和孩子接回王府。
这件事他也不敢告诉他皇兄子桑九修,所以偷偷找了个族人过来,把孩子交给族人带回去,至于不听话的女人,已经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
之后许多年过去,兴王再也没有关心过自己那个儿子,直到定安郡主出事,也可能年纪上去了,忽然开始惦念起自己未曾再谋面的亲生儿。
不过兴王妃没有给兴王解惑的兴趣,朝外唤道:“无罪。”
一柄寒剑破空刺来,兴王闪躲不及手臂被砍了一下,手捂住伤口咬牙切齿道:“你捡来的狗。”
兴王妃把碎发绕在耳后,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站得端端正正,眉色映冷光,眼底顿现杀机,“王爷还有什么想说?”
兴王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你想杀了本王?你居然敢?本王在大宁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婉真,你想被诛九族吗?!”
兴王妃红唇扬起温柔的笑,眼神冰冷如霜,“大业十七年八月,定安郡主疯病发作,血洗兴王府,兴王亦于混乱中为制止定安而重伤,此后余生只能缠绵床榻。”
兴王踉跄后退,“你想,干什么?”
“我的王妃做得好好的,还不想丧夫,王爷要是听话,我让你少点痛苦。”兴王妃一步步走过去,近乎残忍的笑意道:“丈夫半死不活,王府一切都听我的,不是比多一个王爷碍手碍脚,还要我时不时陪你在外人面前做戏更痛快吗?”
“天真,你以为皇兄会听你编造的谎言?”
“王爷,天真的是你,不然你以为这些年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呢?”
兴王被深深震撼以至于很久反应不过来,兴王妃不再和他多说废话,“无罪,动手。”
话音落地,外面同时传来太监尖利的喊叫:“太子驾到”
兴王妃厉喝:“快!”
无罪横剑一扫,剑尖直刺向兴王逃跑的后背,兴王低头,胸口炸开一朵鲜艳血红的花,他面色扭曲道:“我要你们都死……”
“无罪,撤。”兴王妃双手扶住兴王,动作麻利地塞了一颗药在兴王嘴里,状似亲密地贴着兴王的脸,实际说着无比冷漠的话语,“王爷以为太子来了就能救你,果真天真得很,我怎么会犯这样大的错误呢?”
因此,祁尚破门,太子进来时,大家看见的都是兴王和兴王妃难分难舍地抱在一起。
“皇叔!”太子一眼看到兴王受伤,转头吩咐道:“祁尚快过去看看,来人,去叫太医。”
兴王妃像是吓坏了,神情恍惚地搂着兴王不放,兴王嘴角不停吐血,睁大眼睛拼命想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终于怒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
太子往前一步,忽然又看到一具尸体,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兴王妃醒过神,没有表露过多的表情,眼泪唰地流下来,“王爷他会不会有事?”
祁尚终于得以检查,“太子,王妃,王爷伤得很重,怕有性命之忧,此刻不宜搬动,还是赶紧让太医过来。”
太子拧眉,“皇婶可看到凶手是谁?为何有人在王府行凶?”
兴王妃抿唇不说,太子问急了才道:“是燕儿,她发了疯病,见人就砍,原本是要伤我的,是王爷替我挡了一下才……”
太子见她伤心难以抑制,不好多问别的,劝解道:“皇婶先别伤心,皇叔吉人自有天相。”
兴王妃摇头,“燕儿朝西跨院跑了,你们快点找到她,以免她伤到更多人。”
太子点头,对着祁尚道:“带人去追,不可轻易伤人。”
“是。”祁尚出门迟疑了一下,把手下招来耳语一番,自己独自一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太子长时间站立伤腿疼痛,扶着椅子坐下来,对兴王妃道:“太医很快就来,秋寒地凉,我让人先把皇叔抱到屋里,皇婶自己也先去梳洗一番。”
“不亲自看着王爷我不放心。”兴王妃婉拒,“太子腿伤未愈,怎可亲自前来。”
太子道:“听说王府出事,父皇让本宫来看看。”看了一眼地上尸体,面色复杂道:“他就是皇叔让族人送来过继的儿子?”
兴王妃颔首:“他叫子桑归。”
“人既然故去,先收敛起来,等皇叔醒了再行大事。”
太子让人把尸体搬下去,又喊人把兴王送去房间,一来二去等了半天也不见护卫营的人传回消息,正想喊人问问,听得房里传来兴王妃一声惊呼。
太子走过去,房门关剩下一个身子大小,定安郡主就站在中间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太子哥哥,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太子被那阴沉的眼神看得心口发毛浑身一凛,不知她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定安郡主已经关上门闩,“太子哥哥千万别想着破门而入,我的剑说不定此刻正架在我父王母妃脖子上呢。”
太子震惊,“定安,你不要草率行事。”
“你放心,一个时辰内我不会做什么,不过,我想见一见南宫哥哥,你在一个时辰内把他找来好不好?”定安郡主的语气相当奇怪,温柔中带着狠厉,“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却和一个贱人亲亲热热。”
太子皱起眉头,身边匙水低声道:“定安郡主的状态很不对劲。”
“皇叔和皇婶还在里面,未免刺激到定安,你先去把南宫止找来。”
“是,不过殿下是否先撤离,卑职怕郡主伤到殿下。”
“无事,本宫就在这里等着,你去吧。”
王府里乱套了,下人们不敢在外随意走动,倒是方便了祁尚找人。
只是东面这边院子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关人的房子,随便抓了个小厮问,对方一问三不知,“没有啊,王妃早上才回王府,不曾听说她让人带谁回来。”
祁尚换了个思路,“你可有觉得哪里不妥的地方?”
小厮苦着脸,“王府里头死了人,不已经是最大的不妥吗?”
眼见问不出什么,祁尚放了人自己寻找。
“哎哟,看我这个脑子。”小厮原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追过来说道:“大人,昨晚事发前,大概是小少爷来了没多久的样子,我听到有个奇怪的声音,但那会儿王爷从院子里出来不让我们打扰小少爷,我也不敢乱打听。”
祁尚问:“那位小少爷的院子在哪里?”
小厮颤颤巍巍指了个方向,“刚死了人,我们都不敢过去。”
“没关系,我自己过去看看。”祁尚大跨步,走路都带风,很快找到那间院子。
院子清幽,不过分华丽,但处处可见用心周到。随便打开一扇门,正好是一间书房,里面摆设可以看出精心布置过,笔未沾墨纸张雪白,房间一尘不染。
祁尚退出来再走到旁边的房间,推门就闻到血腥气,下人们此前被兴王喊过去,之后又发生变故,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干净。
血从门槛一直延伸到桌椅边,祁尚闭上眼睛,想象当时年轻男子如何毫无准备忽然面对寒刃相逼,怕是什么都来不及应对就命丧黄泉。
他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出来,顺手把门关上,一并将里面渲染的绝望阴郁全都关住。
其他再无所获,祁尚脚步匆忙,临出院子,忽然听到细微的呻吟,他的耳朵动了动,视线瞄准目标一口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