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王都城的花楼都不缺宾客,只因这里品不完的好酒,品不完的美人。
此刻二楼一红衣公子慵懒的倚栏往下扫过,脸上兴致缺缺,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直到一个人影在视线内逐渐走近,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非等着人走到正下面,手一松,酒杯往下坠落。
下面的人手一抬,不止接住酒杯,还滴酒不漏,仰头望,对上楼上人带笑的眼睛。
红衣公子撩开垂落肩头的一缕头发,调侃道:“好忙碌的官大人,见面连声招呼都不晓得打了。”
祁尚一本正经回道:“要事在身尔,恕在下今日不能陪凤小侯爷饮酒。”
凤倾偏要胡搅蛮缠,“祁参领说这个话也不心虚,都举着个酒杯了,还说不喝酒,啧。”
祁尚犹豫一下,干脆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扔回去,“谢小侯爷一杯酒,改日祁某再回请。”说完就要走。
凤倾唤住,“诶,谁准你走了,等着。”
凤小侯爷要留人,自然多的是手下帮忙,祁尚硬要走倒不是不能走,只是大街上护卫营参领带头打群架似乎影响不太好。
“哟,又不走了,祁参领看上楼里哪个姑娘了,小爷帮你介绍啊。”凤倾施施然出来,嬉笑着说道。
祁尚好言好语的解释:“小侯爷,我真的有事。”
凤倾眨眨眼,“我拦着你了?走啊。”
祁尚:“……告辞。”
走了几步,祁尚无奈回头问道:“小侯爷去哪儿?”
“随小爷高兴呗,你管得着吗?”
“可是小侯爷走的这条路似乎和我相同。”
“啊,祁参领原来是路霸王嘛,你走过的路小爷还不能走了。”
祁尚没办法,只得暂时不去管凤倾想干嘛,先后去找了周海林和金鹏远两家问了些他们二人的情况,又对着家眷安慰几句。
从里面走出来,凤倾还是跟在后头,似乎看祁尚办事觉着挺有趣的样子,“王都城又有凶杀案了?查案不是京兆府袁方的事情嘛,怎么轮到你了?”
祁尚浓眉紧皱,说道:“周海林和金鹏远乃护卫营的人,他们无缘无故出事,不查出真相,我心里难安。”
凤倾轻哂,“如若京兆府和提刑司有你这份觉悟,每年能少很多冤案。”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一个老汉忽然插一句嘴,“这位官爷在说周海林吗?”
祁尚立马问:“你认识?”
“好人啊。”老汉笑说道:“他前儿个还救了我小孙子,否则我小孙子真要叫那土墙给砸到了。”
事情原委不复杂,东头一户人家拆墙重新砌,结果没注意墙根下蹲了个小孩在玩耍,周海林和金鹏远巡逻到这边正好看到了,周海林冲出去把小孩儿给救了下来。
“结果他倒是被一块土砖给砸到手指头,一个手指甲都给砸黑了,老汉我心里过不去啊,喊他去看大夫,幸好没砸断骨头,这不,送了他一些吃的都不肯收,真是好人啊。”
周海林和金鹏远的案子没有透露出去,老汉尚且不知孙子的救命恩人已经去世,还念叨着过几天再去感激人家。
与老汉告别离开,凤倾敲了敲祁尚的胸口,“看到没,好人不长命咯。”
“寿命长短不会因为一个人好坏改变,至于周海林出事则是意外。”
凤倾翻了个白眼,“祁尚,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无聊,难怪苏才女假死都不肯嫁给你,是不是啊,陆安然?”
祁尚转头,还真看到陆安然从旁边的一条街道走过来。
陆安然看着红衣张扬一脸痞气的凤倾,“小侯爷气色不错。”
“我说你们但凡和学医搭点边的人,是不是脑子里多少都有些问题?”凤倾哼道:“怎么不说小爷天生丽质,讲什么气色,晦气。”
陆安然颔首,“小侯爷印堂发红,定能祸害遗千年。”
凤倾呸一声,“你才祸害,你全家祸害。”
陆安然看向祁尚,“刚才你们在说周海林什么?”
凤倾抱臂斜睨一眼,说道:“你这是长了狗耳朵吗?”
祁尚作为里面唯一的老实人,将老汉的话转述一遍,“周海林为人忠厚,确实从不树敌,难得有欺软霸世者被他教训过,但不至于用这般残忍手段谋人性命。”
街头混子,只敢欺凌弱小,见到真刀真枪怕是手脚都发抖,更别说使出五马分尸的手段。
陆安然走着沉默不说话,凤倾揶揄说:“女人就是容易叫人骗,这么点小事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祁尚却不觉得陆安然是这样性格,“莫非陆姑娘那边有什么发现?”
陆安然蹙眉道:“我们现在去京兆府。”
祁尚一个‘好’字刚张开嘴巴,前面跑过来一个百姓,对着路边相熟的店家大喊道:“快去看热闹啊,武安侯跪在皇城门口请罪呢!”
“武安侯?”凤倾微微歪了下脑袋,“南宫止他爹啊?”
祁尚对凑热闹不是很上心,“我们还是先去京兆……”
凤倾扯住他的手,“当然去宫门口,你堂堂护卫营的骁骑参领,看到有人聚众闹事居然不管?太没责任感!”
不得已,三人随着人群一路往宫门口走,路上凤倾还满脸疑惑道:“他一个半身不遂的人整天待在家里有什么罪好请,难不成替南宫止请罪,南宫止干啥了?听说他这两天常进宫,不会是调戏人公主了吧?”说着,发出两声略显猥琐的笑声。
祁尚:“……”
“小侯爷,如此胡乱揣测不好。”
“小爷有理有据!你看那个南宫止一把年纪了还不娶妻,不是身体有病就是心里有病。”
祁尚:“……”
凤倾加上一句,“哦,忘了,你也是。”
王都城百姓们向来热衷围观别人家的家长里短,更遑论人就跪在街面上堂而皇之地让你围观,大家伙当然不能缺席这等盛事。
日头偏暖,城内温度适宜,不过地板坚硬,而且武安侯身患腿疾多年,这会儿跪都有些跪不住只能勉力撑着,像是已经用尽全身力气而摇摇欲坠。
“怎么不说话?跪在这里干什么啊?”有人和陆安然他们差不多时间过来,好奇拉着旁边的人问道。
那人摇头,“不知道,他没说,从头到尾就喊了一句请罪。”
凤倾嫌累,半边身体靠在祁尚身上,闲闲说话道:“这些人好无聊,光站半天看人下跪。”
陆安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说这句话,打远看到身着禁卫军服侍的一群人过来,领头的有些眼熟。
凤倾已替她解惑,“那不是周纪吗,看来终于惊动皇上了啊,走了走了,还是散了吧,周纪肯定把人带皇宫里去,还看什么热闹。”
与凤倾相反,陆安然有种预感,武安侯的‘罪’就是要在这里请,否则他直接送折子入宫私下恳求面见皇上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