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王都城中之前死过人的几户人家开始闹鬼,最初是城南的马浩家,路人大晚上经过,看到一个黑乎乎的鬼影子闪过,差点没当场吓尿。
没过几天,有船停靠在清水坊,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摸索着开船,结果看到梅桂花家前面的大榕树下站了个男人,侧头不知跟谁窃窃私语的模样。一开始船夫没觉得什么,等他回船舱里时忽然想到,这家主人不是死了吗?!
这些消息传到袁方耳中,他吹胡子瞪眼睛一拍桌子,正义凛然道:“什么鬼不鬼,这世上哪儿来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司录不想提醒,之前为了破案,可是连煞气聚灵都信了啊。
袁方自以为很有道理的说道:“本官以为,马浩家那什么黑影子恐怕是风吹树枝动,那人看错了,至于梅桂花家,她死了不还有她女儿吗?本官记得那房子的地契已经过到她两个女儿手中了吧?”
司录点头:“确有其事,前几日刚来官府登记。”
“那不就得了,许是她女儿女婿呢,大惊小怪!”
谁知,隔天梅桂花的大女儿来官府,“大人,这房子没法待,到了晚上就听见有人说话,还是一个男人。”
袁方道:“喊你家男人出去看看。”
“看了,没人啊!”大女儿满脸忧愁,“听着有动静,一开门哪里来半个人影子。”
袁方快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愁秃噜了,挥着手道:“行了本官知道了,今晚派人去看看。”
杨力蹲守三天,“大人,什么事都没有。”
于是,袁方把人撤回来,可杨力一不蹲守,大女儿又来说外头有人,弄得袁方头大,总不能把杨力派过去专门给他们家看院子吧。
闹鬼一说在民间传得有鼻子有眼,传着传着传到宫里头。
陈美人拉着金贵人道:“你听说了没有,王都城好些个死过人的地方都出现一个男人。”
金贵人嗤笑道:“男人就男人呗,有什么稀奇。”
“你忘了,我和西荷都看到过,就在储秀宫。”
金贵人这才认真了几分,换了个姿势思考道:“这么说,储秀宫死过人?”
陈美人真是对她的智商无语,“哪个宫没有过死人,重点是这个男人是谁?”
“鬼呗。”金贵人满不在意道:“你不是都说了嘛。”
陈美人心事重重地离开,金贵人在她背后冷笑一声,“什么男人女人,我瞧是你想男人了。”
相比较而言,曾经最繁华热闹的关雎宫自沉寂后安静得像没人住,更别说掌握外头的消息了。本来红绡还能借着替淑妃请安去前殿走动,但皇上病重后,皇后娘娘不许后宫各院前去叨扰,尤其关雎宫的人。
春阳亲自走了一趟传话,“皇后娘娘说了,皇上既然让淑妃好好地养病,其他一应免了,宫里头的人更该本分点,不要让淑妃再为此伤神。”
红绡不能出宫,见不到在前殿伺候的钱九,连如今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一无所知。
淑妃坐不住了,“你想办法让钱九来一次。”
“是,娘娘。”
淑妃拧着柳眉道:“至少要知道皇上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八方客茶馆的说书人正好说到年初一王都城奇案,绘声绘色犹如亲眼见过,“……尸体悬挂树梢,离地有三尺,面部青紫交加,舌头翻出来长三寸,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瞳孔开始涣散,恰恰这个时候!”
‘啪!’醒木重重一拍,听的人全都一个激灵。
说书人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你们猜怎么着?”
大家起哄,“别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哈哈笑着摆手:“今儿个不和你们打哑谜,且听着我来给你们道明其中内情。”继续绘声绘色道:“恰恰这个时候,袁大人发现死者瞳孔上居然残留了凶手的样子!”
大堂中有人高声质疑,“人活着眼睛也留不下影子,死了更不可能了吧?”
说书人摇头道:“诶你们不知道,人死之前若有执念,可以留下一道残影久久不散,这马浩便是恨极了那凶手,所以牢牢记着凶手的样子。”
“莫非京兆府就是凭着这个抓到凶手?”也有人半信半疑。
说书人收拾东西,边道:“这回真的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了。”
众人齐齐发出‘嗐’一声,有人把手里瓜子扔上台,“就知道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说书人手一捞,捞到两颗放在嘴里嗑,嘿嘿笑着拱拱手,道:“各位,明儿个咱继续。”
后面的女子上台弹琵琶便没有多少人听,都在嚼着最近的闹鬼事件,甭管真假,反正来茶馆只为消磨时间。
楼上雅间,匙水将窗户合上,回过身道:“殿下,看来如今整个王都城都在传凶宅闹鬼。”
子桑瑾:“恐怕不止是城内。”
花嫁点头道:“宫里头也有所耳闻,三天前皇后娘娘将金贵人和陈美人请到椒房宫,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皇后惩处了储秀宫一个小宫女,虽然事情具体没有传出来,但听说和陈美人有关。”
子桑瑾侧头看她:“哦?”
“小宫女冤枉陈美人在储秀宫与男人私通。”花嫁压着嗓子说道。
既然最后皇后惩罚了小宫女,那么这件事肯定不是真的,只是小宫女没凭没据无端陷害嫔妃,说出来都没人信。
花嫁思考道:“奴婢心想着,宫外凶宅闹鬼也是说有男子与人窃窃私语,如果小宫女没有看错呢?”
子桑瑾问道:“你是说,宫里头也闹鬼?”
花嫁慎重道:“只怕不是真鬼。”
子桑瑾眼眸微动,立刻明白过来花嫁话中意思。
正值皇上病重太子监国,说不准谁在暗地里蠢蠢欲动,想要做些什么了。
但起码眼下,子桑瑾顾不了这件事,他问匙水,“可查到周纪动向?”
匙水道:“卑职办事不利,卑职派去的人只跟到城门外,周大人好像发现了,带着他们绕了一圈后不见踪影。”
子桑瑾更狐疑,“父皇到底差遣周纪去办什么事了?”
皇陵和西山都还封着,沟渠里连带着两副棺材和人都烧成了灰,皇帝只叫人守着没有下一步动静,子桑瑾猜不透他的父皇到底怎么想的。
他设想过各种,最大可能是皇帝彻底放弃他,但从未想过皇帝仍旧如以前般,照旧严厉,也照旧冷淡,仿佛西山一行从未发生过。
“九凤冠,还是没下落吗?”子桑瑾语气低落道。
匙水和花嫁对视一眼,“广白的住所都找过了,还有他师兄雷翁和萧医者那边,他们不清楚广白所为,不过,卑职听说广白和雷翁同出一门。”
子桑瑾竖起右手,“不用去,如果九凤冠还在广白手里,小舅舅一定会拿出来。”
如来时一样,子桑瑾几人低调地从八方客出去,在离宫门口一条街的地方遇到站了有一会的萧疏。
子桑瑾颇意外,“小舅舅,你这是?”
“太子殿下。”萧疏行礼道:“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子桑瑾让花嫁和匙水站在原地,自己跟着萧疏走远一点,在转角处耳语几句。
花嫁听不见他们的话,但瞧着太子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连呼吸都跟着紧张,就怕又出什么事情。
出乎她意料,子桑瑾很快回来,交代道:“匙水陪本宫再出去一趟,花嫁先回宫,若父皇问起,就说本宫听闻城内流言去京兆府找袁方了。”
花嫁心里满是疑问,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应声道:“奴婢知道,殿下小心。”
匙水一言不发,护着子桑瑾上了旁边巷子里一辆马车,一路从城门出去,兜兜转转一个多时辰,越走越偏,若不是指路的是太子殿下的亲表舅,匙水都怀疑这人心怀不轨。
终于来到一个山脚下,远看荒山野地,走近了发现有一户农家,外面散养几只鸡,一老者步履蹒跚地撒手里稻糠,鸡群围过来啄地上吃食,他洒完后拍拍手往屋里头走,连有人走近都没察觉。
“远伯。”萧疏抬高了音量喊一声。
老者迟钝地转过身,揉了揉耳朵,“这么大声干什么,又不是听不见。”
萧疏含笑道:“师父让我来的,麻烦你了。”
“走吧走吧。”远伯甚至都没有多分一眼去看后面跟着的子桑瑾和匙水,取下挂在门边外墙上的钥匙,没有往里走,却直接出了小院。
三人跟上去,绕着竹篱笆走到后面,原来还有一间小屋,土墙堆彻,上面盖茅草,门口摆了不少杂物。
进去后,里面反而很空,直到看见摆在正中央的一副棺材,子桑瑾明白过来,大概原先占据这间房的本应是外头的杂物。
老者就真的只领路开门,门打开后就拿着钥匙缓缓挪步走了。
子桑瑾回头看了匙水一眼,后者走到门口守着。
“小舅舅,这就是……”他看着棺木想上前又踌躇。
刚才见面时,萧疏告诉他,“师叔留下了一封信,信里说,他带去西山的两副棺木是空的,里面既没有谢沅夫人,更没有先皇后。”
这话让子桑瑾脸色瞬间一变,不用他细问,萧疏又道:“真正的尸骨,师叔留在信上所说的地址中。”
不用多想,子桑瑾即刻决定和萧疏前来。
如今棺木就在前面,子桑瑾心情复杂起来他没有见过生母,皇宫里无人敢提,他心里唯一对舞阳公主的联系就是皇帝的深情。
可是,如今情深义重变成一个笑话,他发现竟然对自己的娘亲没有一点其他的印象,如此苍白而无力。
在子桑瑾心情转了十八道弯后,终于忍下情绪打算推开棺木时,萧疏道:“里面并非舞阳公主,而是谢沅夫人。”
子桑瑾:“……”
“小舅舅,那你带我来?”
“师叔遗言,让我们替他妥善安置两位夫人的后事,虽然师叔心中有恨,但谢沅夫人无错,他不愿牵累无辜之人,我和师父想着,既都与殿下有关,不如让殿下来决定为好。”
子桑瑾听后沉默片刻,目色沉着道:“那就……埋在刚才我们经过的那座山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