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合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他来这里也仅仅一个月，从录像里看不出为什么片冈如此中意泽村。但既然是旧教练的请求，他也得注意一点。

　　毕竟是练习赛嘛。他摸着胡须想，但要是被打击惨了那可不怪我。

　　选手席的争执悄无声息地消失。场上捕手自主喊暂停后又继续上去安抚几句。从月升的位置听不到这对搭档在讲什么，只是隔着几十米都能感觉到御幸的心累。

　　“捕手也不容易啊。”他感慨道，暗自想着如果是自己上场的话对方会怎么配球。

　　“是挺难的，”同为投手的东条认可地点点头。他从小学时候就开始接触棒球，搭档过的捕手也不下十位。虽然说把不同年龄段的搭档拿来对比不太讲理，但御幸的确是他搭档过的最强捕手。“不过如果是御幸前辈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如此笃定。

　　但再强的捕手也无法完全弥补投手的问题。在经历中心打线的洗礼后泽村的状态依旧不稳，下位打线连续的三发安打将比分缩小为一分，并且依旧无人出局。

　　先前自信满满的投手开始变得不知所措。

　　片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杵在选手席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落合站起来，朝御幸招了招手。

　　换人。简洁明了的指示。

　　烈日炎炎之下泽村的脸色有些发青，等川上走上前依旧一副游离于状态之外的表情。御幸皱起眉，刚伸出的手被对方拍开。

　　“我不想走！”他尖叫道，声音带上哭腔，“我不要离开投手丘！”

　　“泽村，”川上没有像以前那样被吓到，一脸坚定地朝他伸出手套，“足够了，先休息一下吧。”

　　泽村看上去还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将球狠狠砸进川上手套里，头也不回地朝选手席走去。东条本想安慰两句，但看着他的表情也没敢多说什么，小声询问要不要陪你去做收操。

　　月升挠了挠头，看一眼场上，转头拿着冰敷带跟上去。他的舍友前辈在决赛结束后在寝室里缩成一小团，好像这样就能把悲伤挡在外面。新队伍重组的时候也一言不发，那段时间月升不知道该和他聊什么，害怕踩雷。直到教练去找他谈过话后川上没有跟他说过教练的谈话内容，但效果显而易见向来害羞的前辈已经敢于在食堂当面说出让御幸陪他练球的话。

　　川上前辈最近的状态很不错啊，而且那个控球

　　月升仔细回想起前几次练习赛。

　　球队里大概没有人能比他的控球更好的了。

　　想到这月升安下心，转身背对着球场。和川上相比泽村的问题看起来大得多，现在正失魂落魄地坐在选手席一角，低着头，绞紧的手指微微颤抖。

　　“先做拉伸好吗？”东条很有耐心地在他旁边半蹲下来，“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先保护好身体，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好吗？”

　　泽村没有反应，似乎被刚才的噩梦魇住。月升纠结了一会，上前“啪”地一下在他耳边合掌，把沉浸在痛苦里的投手吓得“蹭”得跳起来。

　　“你干嘛啊？！”他口齿不清地嚷嚷，抬起的脸上眼角发红。

　　“喊醒你。”月升双手叉腰，理直气壮。

　　“我没事！”

　　“你有事得很！”

　　“我说没事就没事！”

　　“那，”月升拉起东条，“东条我们走吧。”

　　半蹲着的投手被一把拉起，表情有些懵逼。他看看挑高眉毛的月升，又看看泽村。刚刚经历一场挫败的投手表情纠结，好像希望他们留下来但又硬着头皮不肯开口。东条在心里叹了口气，拍拍月升的手臂示意他松手。

　　“嘛，被打出去谁都不想的。之前药师战的时候我也被打出去过，还是三分炮。”东条好脾气地说起自己的黑历史。原本觉得这段阴影还会在自己脑海里停留一段时间的，但是发现说出来以后反而不会那么抗拒。“那个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对面那么强啊，我明明已经尽最大努力在投了。”

　　泽村的表情松动了一点，没想到东条会讲这些。

　　“他们打得太准了。”过了半分钟，他小声吐槽道。

　　东条点点头。“对啊，所对上他们这样的强打，被打出去是很正常的事情。调整心态下次努力就行。”

　　泽村撇撇嘴，但也没说得多大声。“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可是要当王牌的人。”

　　可惜声音再小也被月升听到，抱着手臂吐槽。“王牌可不会被打出去就这么沮丧。”

　　泽村一听，立刻变回熟悉的炸毛表情。“下次不会被打到的！！”

　　做完收操又套上冰敷带，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三人回来时川上已经对上最后一位打者，球数是两好一坏，比分依旧是43。重新找回自信的投手势不可挡，药师接连几次攻势也没能下分，出乎意料的表情让场外的观众也兴奋起来。

　　“上啊川上！”

　　“干掉他！你可以的！”

　　“好样的坚持住啊！”

　　场外的呐喊没有影响到投手丘上的情绪。月升看到川上轻呼一口气，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也没有放松警惕。白球从川上身侧极力甩出，如同有了生命般狡猾地躲开打者的球棒。

　　三好球，打者出局！药师的二十连胜就此终结。

　　哨声响起时轰雷藏还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就接纳了这个事实，朝落合伸出手。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他嘴角快要咧到耳朵，“给我家那群孩子好好上了一课呢。”

　　“哪里，我们这边也是。”落合板着公式化的笑回握着对方的手，“贵校的打线确实了得，我们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哈哈哈落合教练谦虚了，我们才是要改进的那边。”套话说完，轰雷藏开始挑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聊，“降谷那孩子身上满是金钱的气味啊，现在该有职业球队看上他了吧？”

　　落合不着声色地看一眼降谷，收回手摸着胡须。“他的确是个适合职业的选手。怎么把他安全送到那个世界去，也是我们这些当教练的需要注意的问题。不过贵校的四棒也很强嘛。”

　　“哈哈哈我家雷市很棒，以后说不定还是降谷的队友呢。”提起儿子，轰雷藏的掩饰不住脸上的骄傲。“嘛，不仅是雷市，队上的孩子都很棒。”

　　“气氛真好呢。”落合感慨一句。

　　送走药师，整个暑假的练习赛就告一段落。距离秋季的地区预赛分组赛还有两周，关于一军的人选和背号也差不多该确定下来。战胜暑假的最大boss后整个球队的焦点似乎都在这里，晚餐时候一片议论纷纷。

　　“正捕肯定是御幸啦，游击手的位置也不会是仓持以外的人。”

　　“外野的白州前辈是确定下来的，不知道另外两个是谁。”

　　“感觉好难选啊，表现都差不多吧？”

　　“我能抢到替补就好了。”

　　“你说一号会给川上还是给降谷？”

　　“这不好说诶……”

　　吵吵闹闹中月升也在和东条复盘着暑假的比赛。东条是肯定会留在一军的，自己的表现也还不错。上场10局，9个安打数，2个四坏球，三振8次，丢掉4分。

　　应该能排进四号投手吧。他乐观地想。然后一回想到有田战里紧贴着外野墙壁坠落的白球，顿时感到一阵心痛。

　　啊差点就捞到第一发全垒打了……

　　还在惋惜时突然看到泽村径直走过来，在两人的座位旁停下。

　　“泽村？”

　　“教我变化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