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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文物保护

  “这个……”听了王文龙的一番话,叶向高犹豫说道:“甲骨若要上疏朝廷进行保护,非说得极大不可,但若是如此,带来的影响怕也定是极大了。”

  王文龙明白叶向高的忧虑,古代是没有什么文物保护的概念的,明朝法律对于古物规定保护方法的无非是不可以偷坟掘墓,但对于古物的买卖并没有什么禁止,盗墓之事也是屡见不鲜。

  一些先贤大德高僧名士的故居遗物也会被保护,但这并不是法律所要求,往往是信徒或崇拜者的个人所为。

  此时能使得历朝历代都进行保护的古物遗产,都需要受圣贤崇敬观念的影响,比如孔子死后的孔子冢以及孔子所居堂室会被历代朝廷保护起来。

  如果要让朝廷来保护甲骨,那叶向高在上疏之中大概要将甲骨捧到跟孔子的遗物一样地位,这肯定会引起争论。

  更何况《大明律》里不光没有保护文物的相关条文,且还有“贼盗:发冢”一条,殷墟的甲骨虽然大多不是在墓里,但是其中也有一些是古墓中出土的。

  按规定“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已开棺椁见尸者,绞”,在大明朝的早期百姓们还在关心温饱,文物买卖很少见,更是少有人知道文物的价值,所以两百多年前制定的大明律可根本就不会考虑到什么金石学研究考古发掘。

  这也就是现在朝廷管的宽,不抓而已,要不然董其昌他们在漳德府挖出甲骨做研究,只要是挖到了商人的陵墓,分分钟都得被关进去。

  “这也容易,”王文龙说道,“赵屏国几人是来参加东林大会的,东林书院中也有不少先生对于甲骨文发现颇感兴趣,我可让他联络些名士共同造出声量,届时大人上疏就有背后支持了。”

  叶向高感觉有些棘手,他不明白王文龙为何如此在意考古之事,随口道:“建阳先让我思索几日吧。”

  “此事我一定要促成,”王文龙假装生气说道:“若是叶侍郎不愿上疏,在下就去求李巡抚,若他也不愿意帮忙,我便关了《苏州旬报》和苏州银币厂,辞官回福建!”

  叶向高一脸惊愕,要闹成这样李三才肯定和他心生芥蒂,他不明白为何王文龙对于保护甲骨如此执着,不过反正写篇上疏自己也不会损失太多,他终于说道:“罢了,待我这几日联系同道商议一番,试写一篇折子上去就是了。”

  “多谢大人襄助!”王文龙立刻便开心起来。

  当天下午他就去找赵崡,到达广一时,赵崡和冯从吾两人正在屋中对着一些甲骨的拓片议论。

  见到王文龙进来,两人全都起身,赵崡为王文龙介绍道:“这位便是冯仲好了,仲好,此君便是王建阳。”

  王文龙连忙行礼:“早闻关西夫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

  冯从吾也是上下打量王文龙,颇为开心的说道:“我最喜欢看建阳的《疗疴录》,建阳于此书中描摹世道人心已然到一境界,《尚书古文疏证》更是令人惊讶,我只道建阳年纪定然老成,不想今日一见,还是个翩翩少年呢。”

  王文龙一笑转向赵崡开口便说道:“屏山先生,南京礼部的叶侍郎答应上疏请求保护彰德府甲骨了。”

  “此话为真?那可太好了!”赵崡和冯从吾都颇为高兴,当然,他们此时还不知道那个甲骨坑之中将会有多大的考古发现。

  王文龙和冯从吾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倒还不算远,首先冯从吾的师父许孚远乃是金学曾之前的福建巡抚,早在王文龙于福建辅佐徐学聚时许孚远就关注到王文龙这个人了,而许孚远又是第一批发现《尚书古文疏证》利害的文人把《尚书古文疏证》带上京城的丁元荐是许孚远的弟子,和冯从吾的书信之中师徒也经常讨论王文龙。

  除此之外,王文龙在江南物理社中重用的名士王徵也是陕西人,王徵的舅父张鉴也是关中理学名儒,张鉴和冯从吾关系相当不错,就靠这一层关系,冯从吾和王文龙两人也自然亲近。

  

  这年代天南海北的名士常常彼此闻名,但能够见面的机会真是不多,好不容易在南京碰上,说了两句话王文龙便拉着两人出门。

  在秦淮河边找到一处酒楼,赵崡坐下便问掌柜道:“你们这儿有什么酒?”

  “回老爷的话,新进的有银瓶山阴酒,乃绍酒中极好的。”

  赵崡问道:“是路酒么?”

  那掌柜连忙笑着回答:“南京绍兴地方虽去不远,然而家酒也是到不了的,到了此处的自然都是路酒了,我们生意人说了不算,老爷吃了就知是好哩。”

  赵崡道:“拿来尝过方知。”

  那掌柜的应一声而去。

  王文龙自己并不经常喝酒,而且每回出外人也都是把酒水备好了的,他少有到酒馆里自己点酒的经验,见那掌柜走了,这才颇为好奇的问道:“屏国不曾来过江南,对于这南京的酒坊如何这般熟悉?这路酒又是什么?”

  冯从吾闻言一笑,对王文龙说道:“屏国兄可是酒道中的老手,这一点旁人确然是不及的。”

  “冯兄莫要取笑,”赵崡笑着说道:“绍兴话绍兴师爷绍兴酒,世人都说此为‘绍兴三通行’,我虽在关中,但如何不知?其实我以为绍兴话不过州人口音,绍兴师爷的本事有心也可学之,唯独绍兴酒,乃是会稽山阴之间水最宜酿,真真是他地学之不去。至于家酒则是绍兴人自己酿了在州中饮用的酒水,路酒则是用来外贩的酒水,路酒往往胜于家酒。”

  这回到换了冯从吾听的好奇,他问道:“人都说‘留了好处自家吃’,怎么照屏国所说意思,绍兴本地的家酒反而不如路酒了?”

  赵崡解释说道:“酒水远行易变质,或酸或苦,非极佳者不能远卖,所以路上远卖之酒必然要极佳才可。是以甘陇桂林之地绍兴酒皆绝美,听闻若到了关外更是仙露琼浆一般,但到了南京这几日所喝之绍兴酒总是差些意思,如我昨日所饮的绍酒若非是窖藏数年几乎不堪入口了。”

  王文龙听的也是颇为好奇,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黄酒虽然性致比水更稳定,但是这年代交通不便,要把绍兴酒运到关中去随随便便都要耽搁个大半年,一路上日晒雨淋舟车劳顿,到地方还能够不变质的酒质量肯定不差。不像后世,随便一勺防腐剂加进去,无论好酒还是坏酒都没有变质的担忧。

  三人谈话之间,那掌柜的便将酒水送了上来,果然是一尊漂亮的银瓶,瓶子上还簪刻“山阴吴氏老坊佳酿”的招牌。

  拆开泥封,香飘四溢,不光赵崡瞬间眼前一亮,就是王文龙也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

  赵崡连忙喝了一杯,然后便连连点头道:“此为我到南京之后所饮最佳者。唤做什么?”

  那掌柜的笑道:“这是吴氏的女儿酒,窖藏十六年,一坛酒已缩了只剩七成,专门分到银瓶里装着,一等一的好绍酒呢!”

  这也是他看到赵崡的确懂酒这才会将好酒拿出来,要只是王文龙和冯从吾来,多半见不到这女儿红的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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