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离开血蝠帮的核心地盘，随便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庄续腾和戈工道向音乐餐厅前进。路上，原本沉默的出租车司机被收音机播放的新闻激起了脾气，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庄续腾吐槽他这一天的混乱遭遇，倒是让两人知道了不少情况。

　　原来，昨晚的炸弹不止有洗衣店的两枚，还有另外四枚与稍晚的时间在沛城另外四个不同区域被引爆没人会相信这只是设备老化引起的一般事故。尤其是新闻将这些爆炸案与久未露面的园丁组织联系起来，让市民们再次想起了电视台倒塌的故事，一种恐慌迅速蔓延。

　　镇暴打击分队和pcpd不得不行动起来，拿出远超平时的工作劲头，就算把沛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揪出凶手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一连串的搜索和审查行动就此展开，整个城市都变得人心惶惶。这名开出租车的司机，一整天都在和随机的交通封锁以及令人厌烦的临街抽检打交道，几乎没怎么挣钱。

　　汽车的新闻里又在说“pcpd和镇暴打击分队分头出击，一举捣毁二十个恐怖分子窝点……”司机已经完全不信了。他认为，沛城如果有这么多窝点，只能说明pcpd就是废物；能够在一天之内捣毁这么多窝点，只能说明pcpd过去什么事都不干，是大废物；捣毁了窝点就赶紧报出来，以为这就能让大家相信pcpd的努力，说明pcpd是废物中的废物，已经没救了。

　　庄续腾深以为然，他认为沛城黑帮横行市民受灾与pcpd的无能有重要关系，甚至连雇兵这一行的存在都该是pcpd的耻辱。不过这样的抱怨已经听得太多，他很清楚抱怨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庄续腾将话题引向夜总会附近的爆炸，通过司机之口又了解到一些新情况。

　　镇暴打击分队突袭了血蝠帮的据点，双方大打出手各有死伤，战况极为激烈。从出租公司电台传递的信息得知，交战区附近的司机和居民甚至看到有人在天上飞来飞去战斗，镇暴打击分队甚至动用了重火力，他们发射的鬼影能量弹有篮球那么大，显然已经是能量炮的水准了。

　　庄续腾和戈工道对视一眼，同事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两个一直躲藏着，根本没听到战斗的声音，完美错过了所有热闹。

　　“镇暴打击分队最后赢了吗？”庄续腾问到。

　　“这我怎么知道，大概又是平手吧！”出租车司机说起话来颇有见地一针见血：“他们和血蝠帮打，打完之后血蝠帮还在，他们也还在，所以谁都没赢谁也都没输，这肯定算是平局吧！餐厅到了，一共是27.5欧元。”

　　庄续腾给他三十欧元，不要找零就当给了小费。他们下车后发现音乐餐厅外松内紧，不仅原来在这里闲逛瞎混的无业雇兵不见了，还多了许多双警惕监控周围的眼睛。庄续腾朝周围建筑观察，虽然没能立刻找到暗哨和狙击点，但他分明感觉到了被盯上的感觉。

　　“阵仗不小。”戈工道朝周围认识的雇兵摆摆手打招呼，然后便和庄续腾向餐厅内走去。进入大门之后，代号“刺猬”的橙发女雇兵拦住他们，一边道歉，一边对他们进行搜身。

　　“别误会，不是怀疑你们叛变了，只是要防着pcpd和他们的上司。”刺猬在搜查庄续腾的时候还给他一个飞吻，让庄续腾充分怀疑她在自己身上乱摸的动机。“行，进去吧！露西在二楼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露西之外，夜莺和岩雀也在，这很不寻常。从她们的神情身体状态和周围摆放的简易床铺餐具看，姐妹俩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

　　“随便找个地方坐。一直没让她们收拾一下，你们自己想办法吧。”露西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而她正在用一个满是灯泡的头罩按压自己的脑壳。“最近太累了，但总算有了好结果。你们两个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在你给的地址不远处，藏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庄续腾捏了捏鼻子，控制一下表情，然后搬开两姐妹的一团衣服，坐在她俩中间。“你们俩在这里多久了？”

　　“已经快有两个星期了。我们平时就睡在这里，只能照射灯光，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夜莺撇撇嘴，说道：“虽然露西并不会对我们动手动脚，但是给的活儿可多呢，比之前累多了！”

　　“行了，别抱怨了，仿佛我在欺负你们似的。现在伱们挣的钱都是自己的，算上植入体保养也能做到收支平衡。加上你们已经没有债务一身轻松，已经是之前完全不敢想的幸福状态，就少说点废话吧！”露西转向戈工道，说道：“蝰蛇已经被抓住了，过上一段时间会送过来，你再耐心等等吧！”

　　戈工道的屁股刚接触沙发就猛地弹了起来，他冲到露西面前，双手按在桌子上，焦急地问到：“什么？蝰蛇已经抓住了？谁干的？怎么能在我之前动手？”

　　“他被镇暴打击分队围住，不得不选择投降，然后就被抓了。血蝠帮和赌场集团都被镇暴打击分队弄得很惨，最后选择放弃他，退回窝里舔舐伤口。这一次的行动可以算是很成功。”

　　戈工道并不满意，他摇摇头，然后在露西的桌子上锤了一拳。“不！我要抓住蝰蛇，让他为背叛付出代价。现在这算什么？蝰蛇投降，抓到我面前交给我发落？我还什么都没干呢！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你冷静一下。”露西向后躲了躲，用手指着戈工道，示意庄续腾过来把他拉住。“蝰蛇还活着，又没给你整死。而且他怂了投降，没有继续挣扎，没有给你大打出手的机会，这不怪我吧？要不然，蝰蛇送来之后你再亲手把他放了，就可以再追击一下过瘾了。”

　　戈工道深吸一口气，什么也不想说了，坐回沙发里闭目养神。庄续腾起身走过去，双手揉揉道哥的头发，将他的怨气吸收一些。“露西姐，我们都觉得这次事情弄得不好。特别没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我铺的摊子太大，准备不足而且资源调配方面也有问题，导致整个行动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或者准确点说，已经崩溃了。幸好受人帮助，重新拽回正轨，总算没有崩溃。”

　　“谁的帮助？”庄续腾追问道：“人情还是生意？”

　　“那人你们认识，帕洛维奇。”露西说道：“他在镇暴打击分队有关系，关键时刻提供了很强的信息网络支持，这才将赌场集团拉下水，完成了行动最关键的一环。你可以问问夜莺岩雀，她们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两姐妹点点头，承认露西的话没有错。

　　“镇暴打击分队主动合作？那这件事不太可能用钱摆平，一定是欠了人情。”庄续腾一边给戈工道按摩头顶，一边说道：“露西，是不是需要我们两个还上这个人情？”

　　“人情是我欠的，由我来还。与镇暴打击分队多进行一些合作并不亏，他们从市政府得到的拨款比pcpd更多，这是一条不错的门路。不过帕洛维奇希望见见你们两个，毕竟你们之前也打过交道。”露西抬头看了看表，说到：“他会在晚上十点左右将蝰蛇押过来，就在这里进行交接。”

　　“他知道我们还活着？”戈工道突然抬起头来问到。

　　“他认为你们还活着，我只说你们两个失踪了，没有透露其他情况。道哥，就算我能力不足，也不会出卖签约雇兵的个人信息，这个底线我还是有的。”

　　庄续腾赶紧打个圆场，说道：“好了，大家都挺累的，别吵了。一切问题来自蝰蛇以及赌场集团，还有当初收留那个叛徒的血蝠帮。这次任务虽不让人痛快，但也没让人失望，至少没让蝰蛇逃出去。露西，给我们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些令人头疼的破事。”露西摇摇头，坐回到椅子里，感觉像是瘫在里面似的。

　　还是夜莺开口进行了解释，她上前拉着戈工道的手臂说道：“我们遇到了极大的信息站压力，几乎掉入赌场集团设下的圈套里。这次任务出现问题，主要还是我们的信息能力不如对面，露西已经尽力了。奈客道哥，你们别生气了。”

　　“我不生气了，我也从没生你们的气。”戈工道轻轻推开夜莺的手，说道：“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那就是咱们只不过是雇兵和中间人，还不能和赌场集团那样的组织直接对抗，更何况还要加上血蝠帮。”

　　“对，我也认识到这个错误了。”露西说到。

　　戈工道站起身来，拍拍庄续腾的肩膀，然后对露西说：“我下去吃点东西，有什么事交给奈客就行，以后行动我听他的主意。蝰蛇晚上十点过来对吗？我就在下面等着他。”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次正常的雇兵委托。戈工道要报仇，露西想要减轻来自赌场集团的压力，两件事很有缘分的掺和在一起。之前在中间人战争列车盗窃等重大行动中获得的胜利让露西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而她新收拢一批雇兵所壮大的力量让她失去了谨慎。

　　“如果没有帕洛维奇的协助，这一次被突袭基地的可能就是我。”露西在戈工道走后向庄续腾承认：“蝰蛇借助血蝠帮的人手避开我的监视成功布置了炸弹，同时他也做好了栽赃给我们的后招。那个家伙，想要搅着咱们和赌场集团冲突起来，这样做既可以杀死戈工道解决他的心头大患，也可以帮助他摆脱被赌场集团催着要情报的麻烦。”

　　庄续腾点点头，说道：“我猜他总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毕竟他根本就没有找到宝库车厢失窃案是谁干的。赌场集团这边不可能有无限的耐心，这糊涂总有装不下去的时候。”

　　“我们想要利用他们，他们也想利用我们，这个乱局之中，血蝠帮也出了大力。后来我得到消息，血蝠帮想要赌场集团在沛城的利益，这就是他们削弱赌场集团的动机。”

　　抬起手揉揉眉心，庄续腾只觉得这一切混乱如麻。多方势力各自目的，全都在信息层面布局。诱饵陷阱掩护和攻防，对情报官来说到处都是可以发挥力量的舞台，同时也是危机深埋的战场。与他们相比，自己和道哥两个实地行动人员反而空闲下来。哪怕躲起来呆坐了一天，最后也能胜利。

　　知道每一方的动机后，庄续腾便能迅速拨开事情的迷雾。“露西姐，蝰蛇让咱们和赌场集团冲突，会不会是他知道了什么？”

　　“目前来看他手中没有证据，全都是猜测，是为了让赌场集团替他解决戈工道儿编造出的理由。不过你这个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会继续检查这条线。”露西说道：“这一次，赌场集团受到严重损失，他们再也无法将触角伸过来，这对咱们是好消息。不过他们的经理泰斯没受到影响，相反可能还会受到重用。

　　“在镇暴打击分队的攻击下，血蝠帮死了不少人，之后一段时间会消停一些。不过他们占了先机，应该很有机会吃下赌场集团遗留的利益，所以蝰蛇就没有多少价值了。”露西说道：“原先蝰蛇有头有脸，就靠他和赌场集团的关系好，现在嘛……蝰蛇堵上了这一点，他赌输了，成为这一次唯一的完全失败者。”

　　庄续腾缓缓点头。他从露西的话里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可能是他多想了，可能不是露西借由蝰蛇的例子提醒他：不要拿自己背后的资源作为赌注，一个离开了中间人的雇兵很难有好前途，大概率会输掉一切。

　　当然，庄续腾也有话说：“露西姐，这一次乱局也证明情报战很难控制，还是落实到真人身上，拿出真正实力来对抗才好。我师父对我们说过，能捏在手里的胜利才是胜利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对，这活儿还得雇兵干，想用情报官的信息来进行完全控制根本行不通。花钱多风险大收益低，而且很容易就陷进去出不来。”露西显然听懂了庄续腾的话，她说道：“奈客，你帮我劝劝道哥，让他别生气了。中间人也会有失误，我这次就是。”

　　“我会劝他的。”庄续腾见自己目的达到，肯定要造个台阶让大家都能下得来。“我想，道哥是因为觉得自己的罪白遭了而难受，等他捏住蝰蛇脖子的时候就会忘了那些痛苦，心情也会转好，别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