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二月红)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月红)
他已经垂垂老矣,他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又记起了曾经的红家戏院门口,少年与仙鹤的身影。
母亲病逝以后,他与父亲之间便有了隔阂,他认为这是下斗损阴德造成,母亲的离去,与父亲脱不了干系。
他开始变得孤寂,一个人孤独的成长,除了有一只小猫能陪着他,偌大的长沙城,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他说说心里话的人。
都说戏子无情,他满心的最后一点柔情,都给了那个少年。
他喜欢看他笑意盈盈的样子,喜欢看到他吃到美食时眼光发亮,喜欢他跟在自己身后喊着二哥,喜欢他早上睡不醒迷迷瞪瞪的样子,喜欢他。
是喜欢吧,他有些分不清楚,他在往后的日子里,也曾经想过,这份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还是说,最开始,就是自己下错了定义。
父亲,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是他年龄渐长却不娶妻,还是从他悄悄的隔离开他身边的女郎,还是从他挡在他身前?
是了,父亲应该是早有察觉,当年左谦之那一次,父亲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对张启山喊的是,照顾好他,
而对苗轲喊的,却是,好好对他。
父亲当年开祠堂,将苗轲的名字写在红官两个字旁边的时候,又在想着什么。
父亲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将他的名字写在自己的名字旁边,这一生无论如何,自己永远都会是他的港湾。
如果,他当年没有睡过去,自己也许会慢慢发现自己的心意,或许会向他表白,或许只是单纯的陪着他,也或许会像张启山一样,变成一个疯子。
是的,张启山是个疯子,他早就该察觉到的,这个疯子在觊觎他的珍宝,
政治,军事,世家,资本家,外国人,这些东西混乱的杂糅在一起,冲击上了九门,九门真的很脆弱,不堪一击。
树倒猢狲散,张启山杀了太多人,他知道理由,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他只是默认了,默认了这场罪行。
他开始关上房门过自己的日子,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假装外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可是张启山不愿意放过他,他逼着他做出选择,多简单的选择,一边是上百条人命,另一边只是几管血。
他没守住他的珍宝,他看着空白的管剂里慢慢充满着鲜血,忽然觉得有点恶心,自己这一生,竟然什么都守不住吗?
胸膛中所有翻涌着的爱意,似乎伴随着那管血流逝了。
那段时间的其他事情,他有些记不清了,他闭上眼睛,就是鲜血慢慢流淌的场景。
他开始厌食,消瘦,大病一场,是父亲一巴掌打醒了他,对,自己还要好好活着,还要等着他醒来,向他道歉。
张启山只是带走了少年的血液,少年的头发,他不敢相信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连自己的族人都不肯放过,少年醒过来,再遇到他怎么办?
他要为少年铺平以后的路,可是他真的睡了好久啊,久到,自己已经生了白发,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他有在考虑收下解家的小子,根骨好,悟性佳,最重要的是,他从解家的小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如果自己等不到他醒来,就由解家的小子替自己守下去。
万幸,他等到了,弱柳扶风,春意盎然的一天,少年终于醒来了。
或许已经不能叫他少年了,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像年幼的海豹褪去绒毛,可以独自迎接风雨了。
少年已经可以独自迎接风雨了,他心里总有些怅然若失,
四十年的苦等,三十年的歉意,杂糅着最初的爱意,后来的懊恼…………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只希望,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他的一生,在最后回头望去的时候,在当年的长沙城,就已经到了顶峰,余下的时间,一直在失去。
时间最是无情,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是雪满白头,
自己已经老去,而他仍旧青春。
他在少年身上看到了爱情的萌芽,如同春日里的新抽出的枝苗,对着别人招展叶子。
他的心却异常平静,他已经失去了他的爱情,在他当年大病一场的时候,是他自己掐灭了爱情的萌芽。
自己在他心中永远都是昭如日月的兄长,温暖的港湾,与过去的最后一丝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