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没想到唐老汉这么快就想起相关的线索来了。
“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唐老汉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让他感到很不自在,嘴巴蠕动了几下,这才缓缓开口。
“我刚才听我老婆说了一嘴,两个多小时前好像有个男人曾经出现在了王先生家门口。”
原来,他老婆在出门买菜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墨镜和礼帽的男人在王令朝的门口徘徊。
以往来找王令朝看病的人不少,唐老汉的老婆就把他当成慕名求医的病人,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句。
那人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意思是哑了说不出话来,唐老汉的老婆跟他说王医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那人点点头就走了,神色慌张。
方如今当即派人将唐老汉的老婆接过了,详细地问了当时的情况,但男人裹得严实,没有太过明显的体貌特征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方如今追问:“个子是不是很小?”
唐老汉的老婆摇头:“跟我儿子差不多,得有……得有他……他这么高吧……”
她手一指张继斌,张继斌身高大概一米七三左右,在男人当中并不算高。
一开始,方如今还以为这个西装男子是一个女人假扮的,而女人的身材一般都比较娇小,但从唐老汉的老婆的证词中来判断,黑衣男子是女人假扮的可能性并不大。
然而,赌坊的人却说王令朝是被一个女人在赌桌上坑了,并为此搭上了整个身家,现在成了穷光蛋。
据方如今的判断,这个女人确实是在设计王令朝,为的并不是钱财,而是看上了王令朝在临城站当军医的身份。
要知道军医和犯人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在情报方面有着十分重要的利用价值。
女人目前已经暴露在侦查视野当中,现在平白无故地又出现了另一个男人,难道此人是女人的同伙?
不过,有个同伙也合情合理。
方如今之前便一直认为王令朝的死不可能是一个人造成的,特别是布置成在密室里自缢的现场,一个人难以做到。
王令朝身形粗壮,体重至少有一百六七十斤,仅仅凭借一个女人的力量,是难以将王令朝这样的成年男子悬挂在房梁上的,更别说让两道不同的索沟几近重合了。
方如今思虑再三,认为这个西装男子如果真的就是杀害王令朝的凶手之一,那么他应该是临时被叫来的,否则不可能在王令朝家门口徘徊,这样很容易被人怀疑。
那么另外一个凶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临时寻找帮手的?
只是为了悬尸?
显然不是!
凭借日本间谍的谨慎,如果早早就计划好了杀人的方式,肯定不会如此的仓促。
而且,他们应该想到王令朝会很快暴露,追查的人很快就会查到他的家里来,这样做无异于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这样看来,一定另有隐情。
凶手一对王令朝的行踪掌握的最清楚,也许早就在家里等着他了。
凶手二则是在凶手一遇到紧急情况才被叫过来救火的。
是什么紧急情况不得而知。
两人一起合作,共同制造了王令朝在密室中自缢的现场,然后全身而退。
至于赌场中的女人,方如今猜测她虽然给王令朝设局,但并不一定就出现在杀人现场,她只是整个计划当中的一环,或者是幕后策划者。
这时,方如今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王令朝从监区匆匆出来之后,是如何回到自己的住处的?
集合审讯组所有人员进行问讯,足以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意识到即将暴露的王令朝,在离开监区之后一定是想着以最短的时间赶回家里收拾细软和行李跑路。
从临城站到他的住处,以当时的路况,开车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左右,而乘坐黄包车就得半个小时以上。
如果方如今是王令朝的话,找个黄包车之类的代步工具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了,他大概率是不会到住处才下车,而是相隔一定的距离。
这样最节省体力和时间,也最安全。
但是,王令朝下车的地点和他的住处也不会太远,不然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方如今在现场走了两圈,思虑良久,然后挥手叫来了智惠东,吩咐道:“智队长,你带着兄弟们到附近走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拉王令朝回家的黄包车车夫。”
智惠东听到方如今的话一愣,他不太明白方如今的用意。
方如今又道:“从这里向西穿过两个巷子,有一片低洼地,王令朝肯定是在经过低洼地之前下的车,所以你们排查的重点区域便缩小了,明白吗?”
智惠东这才恍然,赶紧答应一声,带人去查访。
方如今又将戴雷平叫道身边,说:“你马上拿着王令朝的照片去找令辉,让他帮着查查是车夫的情况,他们的消息可能比我们还要灵通。”
“王令朝在这一片名气不小,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少,一定会有人记得他!”
戴雷平答应一声,正准备行动,方如今又把叫住,叮嘱说道:“现在的人,事不关己就不愿意多说。在令辉的人查访的同时,你也带人去,要把架势拉足了,告诫他们知情不报一律同罪,手段要强硬,不然容易误事!”
“明白。”戴雷平应声,转身快速离去。
事情紧急,必须要动员更多的力量。
方如今转过身,对刚才带唐老汉来的行动队员说:“请两位老人家回去吧,别难为他们!”
唐老汉听到后,忙点头哈腰地道:“长官,可不敢劳你们的大驾。我和老婆子腿脚还利落,自己回去就行,自己回去就行。”
外围的调查肯定是要花费一番工夫的,方如今决定继续从现场入手,查找隐藏的线索。
天气炎热,王令朝的尸体已经被搬了出去,直接运回站里进行尸检。
方如今和王韦忠继续在屋子里转。
王韦忠一边看一边说:“我看这个郭华旻看上去不错,可以想办法把他弄到站里去。以后跟尸体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会不少。”
方如今微微点头,但并没有说话。
自从站里的唐法医给濑户川平验尸没多久,便走门路调到了上海。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对此,连站长也不能说什么。甚至在唐法医走之前,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
现在,临城站里连个法医也没有,查案子,尤其是需要检验尸体的时候,十分不便。
王韦忠的想法不错,可是一年之后,中日形势将会发生巨变,这个时候把郭华旻挖到临城站,反而会害了人家。
方如今只得岔开话题:“师兄,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王韦忠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令朝只是一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仍然藏在暗处。”
方如今点头:“看来我们的看法是相同的。王令朝是弃子而已,杀了田边恭司,他也就没有价值了,关键是给他设局的那个女人,以及很有可能仍旧藏在咱们站里的内鬼,这才是我们要追查的目标。”
王韦忠道:“我一直不明白,日本人既然要灭口,为什么不用最直接了当的方式,非要大费周章,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方如今摇头:“这也是一直困惑我的地方。师兄,咱们还是先把密室的问题弄清楚再说吧。”
“也是。一切的疑问都有可能隐藏在诸多细节当中,只是我们尚未发现,或者是发现了,但并未将其和案件联系到一起。”
王韦忠当即招呼人手再次检查了一遍现场,
这次,他也是亲自上手,几乎将房间内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结果并不乐观,他叹了口气,靠在门口低头凝思。
在这个过程当中,方如今也没有闲着,也加入了搜查队伍,只不过在检查完现场之后,他的手中多了一卷钓鱼线。
“师兄,你看看这个!我在抽屉里发现的。”
这是人们常用的一种钓鱼线,在普通的商铺就可以买到。
王韦忠疑惑道:“这个有什么用?跟案子有什么联系?”
事实上他在看到钥匙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些调鱼线了。
“这是证据之一。”方如今笑了,“只要有钓鱼线的话,就能顺利营造密室了。”
“哦?你已经知道凶手使用的手法了吗?”王韦忠激动的胡须都颤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说,“那就赶紧告诉我吧!”
“其实这个案子很简单。”
不知为什么,方如今这句话脱口而出。
或许是他之前见过太多的类似的操作罢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这件案子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凶手在迷晕王令朝后,为什么不直接让其自缢,而是又勒了一次,简直就是多次一举。但是要说最难的地方,就是凶手制造密室的方式了。只要破解了他的手法,我们距离案件的侦破就能更近一步了。”
方如今扬了扬钓鱼线,开始了他的推理。
张继斌也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请看这根钓鱼线。”
“凶手就是用它,来进行了一场不可能的杀人。”
王韦忠和张继斌都没有说话,都在等他解释手法。
“死者身上没有淤青,指甲里也没有绳子或者其他的残留物,说明其死前没有进行有效的抵抗。”
“死者全身上下已经都检查过了,伤势只有脖颈处的两处索沟勒痕,这也是他的死因。”
“在王令朝昏迷的时候,有人从他的身后,用绳子绞住他的脖子,但是并未将其勒死,而是将他悬到了房梁上,王令朝是在完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死去的。”
方如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接下里,我就要说疑点了。”
“疑点之一,就是王令朝从临城站回到家里为什么会昏迷?”
“这个问题,待找到了拉他的车夫,就可以搞清楚他当时的身体状态是正常的,还是神志不清?”
“尸检也许会告诉我们王令朝是被人注射了哪一类的镇静药物?我们可以顺着药品的线索查下去。”
“疑点之二,王令朝在卧室的窗户上安装了铁条,将窗户封的严严实实,这说明他非常注重跟人的隐私,平时不愿他人进入他的卧室之中。试问,凶手是如何进入的呢?”
王韦忠摸摸下巴:“一定是死者认识的人,亦或者说十分信任的人。可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发现王令朝和谁特别要好!”
方如今道:“王令朝的社会关系也许远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比如,他嗜赌如命,并且在赌坊中认识了那个女人的情况,我们就没有掌握。”
“不错,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社会关系还要好好地查一查。智惠东这个人办事心细的很,相信他一定能够通过王令朝的社会关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王韦忠说。
方如今接着道:“这疑点之三,便是两道索沟勒痕了,这也是诸多疑点中的难点。在一时找不到头绪的情况下,这一点先暂时放一放,我们接着说疑点之四。”
“这疑点之四,也就是这间所谓的密室了。”
张继斌接话道:“是啊,我一直都在纳闷,先不管凶手为何要布置这密室,单说这密室杀人后全身而退,他是如何做到的?方组长,你刚才说钓鱼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韦忠目光在卧室内打量,门是唯一能够进出的地方,但门上的钥匙好端端地放在抽屉里。
“难道凶手另外还有一把钥匙?”王韦忠不禁脱口而出。
方如今却是看向张继斌:“继斌,你在站里的时日也不短了。凭你对王令朝的了解,你认为他会不会将自己的钥匙送给外人呢?”
张继斌直摇头:“肯定不会!”
王韦忠道:“可是如果这个人跟他非常的熟悉,就另当别论了。还有,就是有人趁着王令朝不注意,偷偷地配了一把他家里的钥匙。”
“不错,师兄说的这话两种情况的确有可能!”方如今点头,“但是,我已经发现了第三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