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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大结局——其二

红楼之鲁智深在荣国府 赵厌 7956 2024-08-15 16:26

  当朝丞相太师荣国公既然贾琏身死,讣闻自玄真观出,一路送回都中荣国府朝廷不提。

  平儿穿着孝衣,戴孝巾,在静室外等了又等。

  直到来喜家的来报,平儿才是进到屋内,来扶凤姐儿。

  “夫人,内棺已经备好,先让国公爷安宁些罢。”

  凤姐儿一直守着遗体未动,将后事都托付给平儿,这时候听得说话也不理。

  只无力的推开平儿,凤姐儿再摸了摸遗体身上,哀叹一声:“你看看他,本来性子就冷,现在身子也冷得这么快。”

  “夫人…”

  平儿随着蹲下来,抚着凤姐儿后背。

  凤姐儿转头过来,抽泣道:“想来是惜春妹妹说的对,我活得太过虚伪了,才从未见过真心,让国公爷忍了又忍,终于恨着我走了。”

  “眼下巧姐儿嫁了人,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只有两个哥儿,一个姐儿还小,好在平儿你是最识大体的,家里的事就全劳你看着。”

  说着说着,凤姐儿面上浮现苍白之色,眉头轻轻蹙起。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平儿听得心慌,再见凤姐儿说完,就闭目趴在了遗体身上,忙伸手去扶。

  入手的,只有一片温热。

  殷红血液从躯壳中流出,顺着一角滴落在地上,染红了相拥着的两个人。

  平儿急得呼唤外面的人进来,再去看时,只见凤姐儿腹部赫然插着一柄匕首,不知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凤姐儿闭着眼,气若游丝,嘴中呢喃着。

  “别的也就算了,二爷还要记挂着黛玉,真是气人”

  平儿忙俯身去听。

  “平儿丫头…饶了我最后任性一些。体己都赔给黛玉,我只要他那根簪子留下……”

  外头贾荫贾荻,众婆子都进了来,见到这般情况,顿时悲天呛地。

  一时有去拉医师来救的,有安慰平儿与两位小爷的,有忙去四下通报消息的。

  更多的,还是屋里屋外的在哭,四下里乱哄哄一片。

  亏了平儿开口主持,抬凤姐儿到床上救治,免得人打扰,将众媳妇都撵到屋外去哭,

  随行的医者去而复返,来看伤势,可惜为时已晚。

  凤姐儿躯壳之血汇成溪流淌落,芳魂归天。

  国公夫人殉夫,随国公爷去了,贾门上下如何悲号不必多说。

  全赖平儿以荣国公侧室之身主持身后事,忙碌了几日,用轿子抬到铁槛寺,取出寿木装了寄放再家庙里,只等朝廷降旨,再入京祭拜一番,就将国公爷夫人送回原籍金陵合葬。

  铁槛寺里。

  国公爷贾琏只有妻妾三人,如今更只剩下平儿与晴雯两姐妹。

  平儿眼看国公爷和夫人入了殓,身后事基本安定了,便寻晴雯到跟前来说话。

  “按照国公爷的遗命的意思,世职是要袭给荻哥儿的,眼下已经报去了朝廷。”

  晴雯在旁悲泣,好似梨花带雨。

  平儿牵着她同坐一榻说话,再道:“好妹妹,我平日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

  晴雯愈是悲伤,话也说不出半句,只不停点头应声罢了。

  最开始晴雯跟着国公爷时,很不受夫人的待见,全亏了平儿心善,一力的周旋才能护下。

  后来晴雯怀了孕,也是平儿忙前忙后,才保住胎儿。

  “有事姐姐只管吩咐,我只守着老爷,以后家里的事都劳烦姐姐操心了。”

  晴雯好不容易才止了哭声,拜谢着回话。

  平儿忙扶起晴雯,笑道:“这样就好。”

  一语作罢,屋外贾荫贾荻两位小爷进来屋里跪下,给晴雯磕头。

  晴雯慌得要站起,却被平儿拉住,道:“夫人跟着国公爷去了,只有我们两姐妹在,如今让两位哥儿认你做娘,你也安生。”

  平儿再三劝了,晴雯才是勉强受了这礼。

  贾荫贾荻两兄弟随之退下。

  平儿目光幽幽见两位儿子出门,半响,再是转头来,叹息看向晴雯:“别人都说我识大体,就老是将事情塞过来,也不管我的心意,就要我处置。”

  晴雯回道:“这是老爷和太太都信姐姐。”

  平儿一手摁着胸口处,蹙眉摇头道:“我也累着了,谁愿意天生这么‘识大体’?都是丫头出身的,想来想去,我长这么大哪里有妹妹过的开心?”

  晴雯忙来搀扶着平儿,哭道:“谁不是呢?我也想像姐姐一样,人人敬着才好。”

  “那倒是好了。”

  平儿拉着晴雯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叹声道:“其实早年里我生下荫哥儿荻哥儿两个,夫人又没有子嗣,我就该死了。只是国公爷心好,舍不得我,就拦下别人,整日的好生看护我。”

  说到这,平儿已是泪如雨下,悲思爬满了面容。

  “我也舍不得国公爷!”

  平儿拥着晴雯到身前,再是哭道:“其实我是个愚笨的,家里真不知怎么到了这个样子,想来想去,只能怪是你让二爷赶走了大管家,害死了史湘云,才让国公爷厌世走了。”

  晴雯身子一僵,想要脱身来看平儿,却被抱住不放。

  “晴雯…”

  平儿拼命拥紧了晴雯,埋首颈间,啜泣道:“四姐儿还小,你好生照料着。我要跟二爷和二奶奶去了,慢了怕追不上……只有你留下,我恨你,所以你要长命百岁活着!”

  晴雯是做丫鬟时候的名字,自从当姨娘后就恢复了姓名。

  平儿最后的心狠,也不过毫不忌讳提起这个名罢了。

  等晴雯挣脱开时,只见平儿面上一团黑气郁结,已经没了气息。

  这是服了毒自尽。

  一个接着一个去了,晴雯瘫坐在地,瞳孔颤抖,一时几乎崩溃。

  “母亲?”

  听得动静,贾荫贾荻两个从外面进来,看着那迟迟不回应的身影。

  近来发生了太多事,贾荫贾荻两个只能怯生生的来看晴雯,也念一句‘母亲’。

  晴雯看了看贾荫贾荻,咬着嘴唇,流着泪颤颤巍巍起身来。

  平儿原来是故意的,将贾荫贾荻托付了,好留她在这悲惨世界。

  ……

  都中。

  吴用收到当朝丞相在玄真观过世的消息,大哭一场,忙是抛下公务往玄真观里去奔丧,一路几乎悲痛欲绝。

  跑马至北门,巷尾有人张弓搭箭,道一声:“如意子,不要误我!”

  便有一只冷箭射来,将吴用射落马下。

  那桂花荣见正中了吴用,心中虽料定其人必死,却还想近前看个分明。

  只是后边吴用一干护卫已经赶到,有人随之寻过来。

  桂花荣见状只得作罢,收弓拔马而回。

  “这一箭,你我恩怨已消,只叫你做个好死鬼我奉道熙皇帝遗命,一日荣国公贾琏不在,必先杀吴用,以绝天下祸患!”

  念罢,桂花荣随风走了。

  等人来查探时,哪里还寻得到半点踪迹。

  ……

  玄真观之事传至宫廷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小皇帝顿觉喜从天降,几乎想要欢声雀跃一场。

  “速速寻文太保来,拟旨抓捕贾家,定要一个不留,斩首示众!”

  登基以来,皇权在那贾琏之手如同玩物,小皇帝怎能不气。

  眼下必定要报复一场,才能消去心头之恨。

  太妃薛氏闻讯赶来劝阻。

  “陛下,不可操之过急。”

  小皇帝对薛氏还算恭敬,想了想,将面上的喜悦之情压下,点头道:“母亲说的对,可以先封赏贾家,安抚朝廷人心。等过几日,再清算问罪这一门,尽诛九族!”

  说这话时,小皇帝面上狰狞之色毫不掩饰。

  薛宝钗也知道小皇帝是无端的被贾琏压制得狠了,叹道:“依我看这事多半不能成的,荣国公昨儿白天过世,被人捂得严严实实,宫里竟没收到半点消息,还是亏了方才贾家人送了求袭爵的音信来。”

  小皇帝对此不以为然,道:“快到时辰了,到时候召集朝臣就知晓,总不能天下都是乱党。”

  薛宝钗见小皇帝有些想法,便只是颔首,随他去处置了。

  “说来,荣国府的人说袭爵的人叫贾荻,这个人多大年纪?”小皇帝问道。

  宝钗道:“贾琏生子晚,长子贾荫次子贾荻,今年虚岁都是十岁。”

  虽然已经定了要先封赏贾家以安抚新党群臣,但毕竟叫人不喜。

  小皇帝冷哼一声,问道:“怎么来请旨的却是次子?”

  宝钗想了想,说道:“他家长子贾荫个性恶劣,苛刻下人,很是不成器。倒是次子聪慧孝顺,贾琏早就属意贾荻,这多半是他临终的意思。”

  小皇帝听到这,眼珠转了转,半响过后,冷笑着打定了主意。

  “果然是忤逆之妖贼,连个长幼有序都不知道。”

  “纲常礼法在这,朕的意思还是让长子贾荫袭爵,他可有字?”

  宝钗摇头。

  小皇帝道:“那就由朕替他起一个,唤做‘恩侯’。”

  薛宝钗提醒道:“贾琏生父贾赦,就是表字‘恩侯’。”

  “那就叫‘承恩’罢了。”

  小皇帝笑道:“至于那什么贾荻,给他个六部主事的名头就是,等到朝堂上一说,那些个新党逆贼也该满意了。”

  薛宝钗听说贾琏去世的消息连夜起来,又是悲又是喜,以至于头脑昏昏沉沉。

  再听了小皇帝这番安排,细想起来,不禁叫人体发寒打颤。

  “太妃劳累,便先歇着,朕要去太和宫敲响钟鼓,召集群臣过来。”

  小皇帝看看了天色,已是急不可耐。

  宝钗裹了裹身上的衣裳,也不再多说。

  ……

  小皇帝兴冲冲抵达太和宫,端坐皇位,命内侍敲响钟鼓。

  奈何等了半天,外头天色明亮,也不见有谁过来。

  待得天明,倒是有一文书过来太和殿,拜见道:“微臣此来,乃奉武英殿大学士之意,敢问陛下,既非大朝之日,何事奏响钟鼓?”

  小皇帝听得勃然大怒。

  先叫太监将这人拖出殿外,小皇帝再在朱陛上踱步一阵,一跺脚,径直寻出太和宫,照着临敬殿过来。

  临敬殿中,人声嘈杂。

  因小皇帝骤然而至,众臣公顿时凝声,上前见过。

  小皇帝压住怒气,道:“贾丞相身故,朕心甚痛。追赠其功勋,已拟旨袭封其子贾荫为一等将军,其子贾荻为工部主事,待其长成便入职当差,此事着内阁颁发。”

  众臣公面面相觑一阵,便有户部尚书贾芸出首拜谢。

  小皇帝再道:“我朝本是因太师功勋卓着,才更改祖宗制,破例委任丞相。今太师既故,丞相一职,当不复立。”

  贾芸退下,武英殿大学士小种立刻上前答道:“陛下此言差矣。先丞相贾琏云‘朝相自临敬殿出’,此即为庙堂之根基所在。今容众临敬大臣推举,以微臣继任丞相之职,正欲入宫与陛下商谈,陛下却何故先动摇国本?”

  小种这话咄咄逼人,小皇帝不免后退一步。

  再去看临敬殿内众臣,只见文时起乐善郡王皆垂头在旁,不发一言。

  小皇帝咬牙道:“既如此,先贾丞相身担太师,为先皇辅政大臣,今朕已年长,辅政大臣又接连凋零,合该亲政,以拜大学士为丞相。”

  小种亦是不答应,直起腰身,拱手而笑。

  “请陛下垂拱而治!”

  言至于此。

  因小皇帝擅出乾清门,临敬殿众大臣即来相请,送陛下回宫去了。

  待外人退去,临敬殿内诸大臣也少了争执,各司其职。

  贾芸拿一本南省发来的折子寻上小种,道:“大学士即当继任丞相,正有见棘手的事来问询。东南有外船售卖名‘福寿膏’之物,服之使人患有病瘾,三省巡抚联名上奏,要以此禁止外船入江买卖行商。”

  小种忙接过那奏章,翻看一阵,叹道:“虽名‘福寿膏’,却果然是毒物,好比古时五石散。庙堂亦当如古制,下死令禁用此物,各地见之即毁!”

  贾芸点点头。

  “不过…”小种道:“我受贾相生前委托,又蒙诸公厚望,担当此大任,万万不可弃东南新政不用。福寿膏一案,可明正典刑,施罚于有关外商就是。”

  贾芸笑而颔首。

  小种递过折子,再是叹道:“这些终究不急于一时,就在眼下的,贾相为国操劳而死,当扶灵柩入都中,以国礼祭拜安葬。”

  “不知京营大人几时能进京?早些定下个日子最好。本官便先去面见陛下,求追封贾相为王,布置下去。”

  贾芸听到这,这才收了折子让开身位,躬身临敬殿外。

  “种相请。”

  多年以后,贾兰站在荣国府大门前,总记起那年随母亲住在里面的日子。

  十年前是尊前客,月白风清,忧患凋零,老去光阴速可惊。

  鬓华虽改心无改,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

  贾兰的思绪到这,随着门前红灯遭风抛,在原地打转成了圆。

  ‘……荣国府还在,可惜我家收着的宝二叔那块玉前阵子却丢了,若是遭人问起,怕是要没有颜面。’

  边上贾菌见贾兰忽然茫然,拱手笑道:“兰大老爷不过是来凑一场喜酒罢了,怎么就‘近乡怯情’,不肯踏足?”

  贾兰与贾菌都是自幼失孤,从小相善长大的,若放在少年时,听了这揶揄话,少不得要嬉笑打闹一阵。

  不过贾兰如今年纪也大了,儿子都养出好几个,自然稳重了许多。

  “等一人罢了,你心急就先进去。都是自家相近的亲戚,荣府里没有不认得你的道理。”

  贾菌因此也不着急走了,笑问道:“是哪一人,竟要大老爷等着?”

  贾兰道:“那人姓冷,唤做冷子兴,原是都中捯饬古董的。与我家本不相干,只是他岳父一家乃是我祖母陪房,因而当年与太爷贾环分家时,得冷子兴帮衬了不少,便认他做长辈,唤一句子兴太爷。”

  贾菌了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一同等候一阵也不算什么事。”

  再有,不多时,一顶轿子抬至宁荣街。

  冷子兴手持拐杖下轿来。

  贾兰在路边相迎,几人见礼过了,一同进来荣府。

  荣国府前宅正院里,早已经不复当年光景。

  冷子兴从金煌玉贵厅过,看着那牌匾啧啧称奇:“‘与国咸休金煌玉贵荣公门第’,道熙元年元月元宵日,书赐荣国公贾琏……这地方当年可了不得。”

  在旁贾菌笑道:“当年我年纪小,万事都有上头的太太做主,子兴太爷是过来人,不如说一说?”

  贾兰也看过来。

  冷子兴本就是爱卖弄的,自然求之不得。

  “别看这地方现在冷清,当年做太师府丞相府时,外官入京,不认得皇城的路都没事,最紧要的是要记得来宁荣街的路,不然官位也待不久长。”

  贾菌笑道:“这谁不知道?倒是想问子兴太爷一句,知道当年荣国公的事没有?”

  冷子兴会意,笑道:“据说荣国公贾琏是在江南讨贼时受伤,一朝在玄真观里病逝,受追封为南荣郡王,这事也不消说了。”

  “只叫人大为称奇的是,当时荣国公正妻侧室两位夫人也跟着殉情去了,天下谁人不夸?”

  “正好当朝的种相是贾王爷门生,便除了替贾王爷追赠王位,求了本朝‘文正’的谥号外,再以庙堂之名加封那两位都做南荣太妃,一道盖庙祭祀。”

  说到这,冷子兴眺望了荣国府深处,摇摇头。

  “如今荣府的那位老太君就没这好处了,到底是妾室出身,太妃之名是决计没有的,只是封了一品诰命。亏了宫里老太妃念在她养育南荣郡王的子嗣辛苦,特意再加封为奉心夫人。”

  贾菌贾兰两人听到这,齐齐驻步来劝。

  知道那一位是这家的老太君,超品诰命夫人,还敢这么口无遮拦?真是老糊涂了!

  这当年可是好好的极有眼见一个人。

  贾兰无奈,只好叫人搀着冷子兴,与贾菌先赴宴去了。

  冷子兴在后笑了笑,拄着拐杖,不紧不慢的走着,看荣府内张挂的红灯喜联。

  荣府里最得老太君宠爱的四姑娘今日出嫁,嫁给前科的榜眼进士。

  这其中韵味兰小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可真是,凡二十年,一个人间呐。

  ……

  荣国府,西路上院中。

  晴雯受了新人的磕头,热热闹闹一整日,末了,看着他们走出。

  时辰赶得极好,花轿一走,荣府上空就下起了雪。

  晴雯捧着手炉到抄手游廊来看。

  她还不老,但岁月如刀,再怎么保养,近年来面上终究被刻上几缕皱纹,肌肤不再细腻,光泽开始褪去。

  入夜,伺候的丫鬟们来请了几次,最后只好抱了斗篷和炭盆来,免得晴雯冻着。

  雪越下越大,都中今年的除雪来得匆匆,却眷恋着不愿离去。

  晴雯松开手炉,凭栏干,眼见着飘雪盖住了中庭。

  花卉与鸟雀皆静,雕梁画栋与假山平添了一股肃杀,好似被哪一个浑人闯进,搅尽了本地安宁。

  嘴中呼出白气,白气升腾,散开。

  她于荣国府的初雪中,瞧见了已故丈夫的皱眉姿影。

  “真好,你本来是天上的人。”

  “现在不会再整日整日的皱着眉头了。”

  晴雯伸手,接过掉落的雪花。

  “二爷,我快老了,什么时候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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