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心魔渐起,新政渐兴
自从亲口送走了通灵宝玉,贾琏便莫名的有些愁闷,过了年,这番心情仍旧难消。
他一贯是觉得那块玉有些问题的,只是不好同旁人说起。
如今心肠被苦闷缠绕,夜里也难以睡得踏实,辗转反侧之下,想寻个有本事的人开解,贾琏便恍然记起,那一清道人原来已经消逝了好几年。
有人说那日最后实在水月庵里看见了公孙一清,跟蓉大奶奶一般凭空不见了,所以多半就是被这么个妖道掳走的。
贾琏如何会信这个,一清道人不是好色之徒,倒不如说那两个是成仙去了,倒还有些可信。
世间神神鬼鬼的事不少,早年间还亲眼见过林黛玉化作朱草,只是别人尤其是凤姐儿打头不信,也就叫人不耐烦说了。
一念到这,贾琏又难免记起林黛玉,竟然转眼已经三年不见她。
近年来时辰过得极快,原荣府两房的长辈整整齐齐去了,只剩个邢老太太还终日在看不见的东院花园里纳福。
金陵四家就更不需提了,老的老,去的去,门户往来的一日比一日少,乃至于眼下‘金陵四家’这个名号都少有人惦记起。
终究是不比少年时之景色。
平儿是最先看出贾琏心情萎靡的,寻凤姐儿商量一番后,一连忙碌了好几日逢迎兴趣,又是请说江湖书的先生过府,又是放开了让他吃酒,又请杨志吴用等人来嬉闹开解,最后闹得要张罗给贾琏再讨一房姨娘来。
这事好歹被贾琏黑着脸叫停。
待过了正月,念在自个是总领朝政的太师,贾琏才总算抖擞起精神,与智囊吴用商量了一番今年动作。
……
惊蛰时节,临敬殿中,六大辅政大臣齐聚。
贾琏一手拿着折子,照着高声念道:“初春已过,洒家算了各省库存,拟定发兵二十万大船三千艘粮草五十万石大炮一万门火药十万斤扎甲两万副棉甲三万副皮甲二十万副弓矢百万去剪灭海寇宋江,问罪茜香国,扬俺天朝上国之威风!”
说是六位辅政大臣,实则有数的不过五位,老宗正职权太小,对日常朝政说不上话。
不过这时,几位辅政大臣都是瞠目结舌听贾琏吆喝就是了。
待好不容易念完,太尉高谯忙是先来劝道:“太师用词岂可如此粗俗?有话好好商议就是,休要提什么发兵,我太尉府去年的年俸尚且不曾发放,眼看竟是揭不开锅的地步!”
算是武官的太尉尚且如此,其他几人自然是齐声来劝。
贾琏道:“那洒家决定改革东南商税,积攒粮草,再图海寇。这已经放缓了不少,文老大人肯不肯答应?”
文时起迟疑一阵,道:“这事…或可推行。”
贾琏笑道:“那便可了,改革的折子正在内阁。本太师已命长史甄珏南下推行此事,再求个钦差的头衔罢。”
如此,便将东南新政的事强行商议定。
贾琏叫翰林写了圣旨过来,在这临敬殿里加印,送去甄珏手上。做了这些,因想着还要差遣一部京营护送钦差,便当即先告辞选人去。
余下几位辅政大臣亦未多留,各自散去。
小皇帝也在这临敬殿内,因尚未亲政,只茫然见众大臣争执了再退下。
忠顺亲王留在最后,不着急走,而是退去随行的太监,亲自牵了小皇帝往外走,途中为之分辨道:“贾太师这是先声夺人,寻了个名头唬了人再做事。原本暗事好做,明事难成,只不过太师素来‘猖狂’惯了,一语作罢,便只顾推行他那新政。”
小皇帝虽未听懂,但还是忙作辑道:“多谢太傅教导。”
忠顺王笑道:“本是职责所在,陛下莫非折煞老臣?”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宫内去了。
满朝官员都知晓江南有钱,两湖有粮,不过税务却不好收,从前朝开始就是如此。
江南读书人多,乡绅出仕为官作宰,便成了地方大家,牵扯的干系不少。
如今当朝贾太师力主推行新政,大收江南商税,朝野内有嗟叹的,有不喜的,更有暗讽的。
毕竟贾太师自个都是江南大族出身,早年间金陵还有贾史薛王四大家的护官符流传,道尽了地方欺上瞒下的串联勾当,如今却来挖自己的老根,如何能叫人服气。
……
“洒家必要叫他们服气!”
这日,荣国府荣禧堂中,贾琏收了金陵原史家保龄侯夫人来哭劝的信,看完后直将信件一撕,怒气冲天。
“昏了头的贼婆娘!自家还领着案子在,不说安稳低调些,做个‘耕读传家’,却不知道收了谁的好处听了谁的挑拨,要念叨俺叫停新政!”
甄珏在江南走访探查半年,才刚颁布了新税法,自家人就先来劝了,自然叫人动气。
凤姐儿管家这许多年,如今也懒了,逢着贾琏在家就要放下事过来陪着,这时拾起半截信看了看,不免发笑道:“原来里面还提了老祖宗的交情,这是有心要和你打擂台。舅太太回了金陵老家,消息不通,人也糊涂了。”
贾琏道:“不用多搭理这个,新政俺是做定了,快写一份回信去骂她一顿。”
凤姐儿道:“人家关系隔得再远,到底是长辈,我可不能写。你要是真不满意,我只能委了太太的名去骂。”
这也是个办法,贾琏稍稍点头。
凤姐儿又道:“也是你突然起这个添税的心做什么?咱们老家那边从前朝起就有乡县抗税成风的事,但凡抗税的头头闹出事打死了人,往包庇的大族里面一躲,地方衙门也没有办法。按理你是当朝太师,官也做到头了,不好生享福,还操劳这些,直把好好的人的累坏了。”
贾琏冷哼道:“也是没志向的婆娘,俺一向做的是实事,既然是辅政的太师,更是不能学别个庸碌才好。”
凤姐儿道:“这话说的好,你奔着青史留名去才有志向,我要是两眼一闭,别人顶天了记一句贾王氏,无名无号的,还要志向做什么。”
贾琏被这么一打搅,不免也偏了话头,道:“要名号还不容易,珠大嫂子是‘稻香老农’,我替你起个‘算盘老虎’的号来就是了。”
“呸!取的什么狗屁。”
凤姐儿啐了一口,道:“亏了你还是太师,文官里的首领,还只会这么几个寒酸名号。”
两人如此说笑一阵,本是将原保龄侯夫人的信件作罢了。
谁知不过一个月后,金陵又有信来,竟是王家大老太爷,凤姐儿生父王子朗发来的。
其中又是劝贾琏叫停新政,里头引经据典的地方不论,还提出海寇宋江要是听闻朝廷加税准备讨伐,本来是相安无事的,早晚也要先打上岸来。
到时候真惹出这祸患,对贾琏在朝中也不利,必然是甄珏小子勾结了哪一个政敌要害他。
贾琏心如铁石一般,看了信件哪里肯停,只往皇城临敬殿一趟,调令一营京营一营神机营去江南驻扎。
既是防备海寇登陆,也是看管江南各乡县,再有地方包庇地方抗税闹事者的大族,直接发兵去,该问罪的问罪,该殄灭的殄灭。
贾家祖上也是做惯了这包庇事的人家,凤姐儿说的那些,贾琏如何能不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