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这句绝对不是助兴。

　　是！真！话！

　　浅浅被放过之后，虞卿一连睡了一天一夜。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他，有司遇，有父亲，还有……魔障森林。

　　他想起了与司遇相处的点滴日常，想起了自己烧毁魔障森林的原因……

　　那时候，他看着父亲强行分裂了司遇，小怪物漆黑的血染着灼烈的温度，落在他脸上，烫的他浑身不适，眼泪直往下落。

　　然后，他就被父亲带走了，强行抹去记忆，植入“必须以神明父亲马首是瞻”的程序，充做固定信仰。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父亲在他心里，都是一个神化的完美形象。

　　祂温和知礼，赏罚分明，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

　　为父亲而战，是他的荣耀，他乐此不疲。

　　可当有一天，npc的血再次化作血雨滴在他脸上，尘封的记忆被唤起，不堪的过往一帧接一帧涌入脑海。

　　父亲分裂了他的爱人，囚禁他，折磨他，并利用他造出了以人类痛苦和尖叫为乐的大型真人惊悚游戏。

　　他坐在树下，整整三天，一言不发。

　　那不仅仅是对司遇的思念，更是信仰的崩塌，对父亲真实形象的揭露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无法接受，不敢相信，崩塌之后，再暗暗咬牙，拼尽全力建立起反抗的勇气。

　　于是他站了起来，焚毁了整个魔障森林，没有逃，任由烈焰灼伤皮肤，将自己完全吞噬。

　　任由……烈焰吞噬……

　　“呼……”

　　眉心轻拧，虞卿又梦到那关于烈焰的噩梦，指节收紧，薄汗渗出，他渐渐分开唇，轻哼出声。

　　最后那一点停在左耳耳垂上的红色耳坠彻底没入肌肤，完全吞噬！

　　他……完全吞掉了小怪物的心脏！

　　温润的吻落在额间，猛然睁眼的时候，虞卿发现，他正靠在司遇臂弯里，被他抱着，温柔的拍一拍，晃一晃：“老婆，做噩梦了？”

　　呼吸轻轻抖着，司遇吻去他的泪，目光触及耳垂时，又有些惊喜的说：“耳坠吞完了。”

　　目光一怔，虞卿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他抬手勾勾司遇的衣角，微微合上眼睛：“那……奖励你亲我一下。”

　　司遇低下头照做，亲好他才继续提醒：“谢以凉告诉我，再过三天就是新年了。”

　　“难得能在休息点歇十天，还恰好过年，你想不想一起去做烟花？”

　　虞卿歪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可以吗？”

　　“可以。”司遇道：“钱莱他们都在，谢以凉还邀请了方如有，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一会儿我们吃过饭也去？”

　　“好。”

　　落目时，虞卿点点头，舌尖轻擦过司遇掌心，无形撩拨。

　　.

　　以凉庄园的新年筹备得格外热闹，不少主播听说了，也都争先恐后的往这儿聚。

　　想在无法出游戏的日子，找个最像家的地方，度过年关。

　　12月28日的时候，以凉庄园灯火通明，万人欢呼，主系统旁，苏玺也终于杀死了自己制造出来的“苏玺”，浑身带伤，气喘吁吁的靠在晶蓝色数据编织而成的冰冷座椅上，目光涣散。

　　对比大屏幕里以凉庄园的热闹场景，一个人的控制室就显得格外孤寂。

　　他赢了吗？

　　准确来说，是“苏玺”让他赢的。

　　把他打伤许多次后，最后的致命一击，“苏玺”低下头，靠在苏玺耳边，双手抱住他，主动暴露了自己后颈最致命的弱点。

　　苏玺当即咬住牙，金针脱手，极速刺下！

　　而后，“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苏玺”即将消散的“嘀嘀”声中，苏玺看见，那个全盛时期的自己缓缓弯起眼睛，用一只颤抖的手慢慢帮他理顺了头发，说：“没有人爱苏玺，苏玺要自己爱自己。”

　　苏玺要自己爱自己……

　　他……打赢了……

　　半边面具散了，自己被父亲摧毁，那丑陋到满是疤痕的半张脸露了出来，几分明显的倒映在大屏幕上，苏玺慌忙起身，又找了副新的面具重新戴上。

　　还是那很美的半张脸……

　　稍稍松下一口气，垂眸时，苏玺看到了自己放在主系统操作台边的木偶。

　　没有上色，看不出想做的是谁。

　　但从最开始，他修复完“童话拼图”副本时，是想做个匹诺曹玩玩儿的。

　　【木偶的真话将会被全世界认为是假话，木偶永远变不成真正的小男孩儿。】

　　细长的指节摩挲而过，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一般，苏玺忽然勾了下唇，随即，便不顾身上的伤痕，拿起颜料，慢慢将木偶……

　　涂成了自己的模样。

　　涂完，又有气无力的松下口气。

　　想：刚成为核心npc的时候，他杀过很多人，主播，npc乃至一些不太厉害的副本boss，只要他看不顺眼，一定会找各种机会，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致死。

　　他觉得有趣。

　　但现在……他发现了这些人的另一个用途，便杀的越来越少了。

　　不动谢小七……，倒不是出于什么怜悯之心，只是要深究血液的用途，就必须尽量保证谢小七心情愉悦，这样，得到的研究结果才最准确。

　　但……谢小七以为他是个好人，他就继续演下去。

　　演到那傻子永远不会忘记他，演到所有人永远不会忘记他！

　　不要……忘记……

　　【嘀】

　　忽然而起的响声激的苏玺心头一颤，他转身，瞳孔一缩，竟是发现自己用那六个人的血，制成的药丸做好了。

　　药丸落进手里，制作结果非常完美，“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弯起唇，笑得几分苦涩，几分疯狂。

　　还没仔细看看那药，就又听“嘀”的一声。

　　大门打开，父亲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动作一顿！苏玺慌忙藏起药，转过身，牙齿紧咬，挣扎片刻，还是乖乖巧巧的低下头，认真行礼：“父亲。”

　　“嗯。”似乎很满意他的臣服，“父亲”开口，幽幽扫了一眼屏幕：“快新年了，你记得在各个直播大厅露个面，给主播，npc以及观众们问个'新年好'。”

　　“显得咱们游戏官方，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是。”低下头，苏玺握紧了药丸，眼底逐渐被兴奋和期盼充盈，温声答道：“父亲。”

　　吩咐罢，“父亲”便转过身，稀松平常的离开。

　　就好像之前，他让“苏玺”杀苏玺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他从不在乎苏玺。

　　.

　　新年转眼便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