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旧神(八)
他本应该死亡,进入永眠却再次从母腹胎中诞生。
严格的来说,是看见自己从母亲的肚子里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视角的感觉有些奇怪毕竟是像旁观者一样观察自己。刚出生的幼儿还没有办法顺利睁开眼睛,红彤彤的模样倒是和小猴子没有什么区别。
“贵子太太,是个少爷。”
负责接生的佣人抱着孩子,跪坐着挪向母亲身边。终于结束了生产工作的女人满眼疲惫,但眼睛里确是藏不住的野心。
虽然嫁错了郎君,但好在比那个女人先一步生了孩子。只要在宗家第一个孩子四岁之前,这个孩子能成长到让全日向家都能够刮目相看的程度...
就算不是族长夫人,她也可以是族长母亲。这样的先例并非不存在日向家,过去的历史里也存在族长把优秀的孩子过继走,留下来成为家族族长的先例。
“请让我,看一看孩子吧!”
女人的声音虚弱而坚定,完全忽略了在陪护椅上因为担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日差。
小孩子被包在襁褓里,蜷缩其中,依赖的呼吸着母亲的味道。那孩子还小,尚不能够察觉到母亲用心。但对于在虚空之处观察着这一切的宁次来说,便完全不同了。
原来,母亲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将他生产下来。也难怪在开眼那日做出接近癫狂的反应。
“分家和宗家,究竟哪里不一样?是这囚禁之印‘笼中鸟’还是不被当成家人的工具命运?”
宁次低声将心中的疑惑说出,但在这片虚无并没有可以与之对话之物。
“贵子,日差!一切都还顺利吗?”
这时打断宁次思绪的是从病房外冒冒失失闯入的日足,还带着些青年的稚嫩,连皮肤和精神状态看起来都比现在的日足族长要好得多。
“日足族长。”
“族长大人。”
贵子抱着孩子微微鞠躬,默默将心中的不满埋藏起来。
身为分家之人,连孩子的名字都无法决定...
“您工作辛苦了,百忙之中还这样麻烦您...”
说是不满,但嘴上说出来的还多为奉承。
“贵子,其实日足族长他...”
母亲的语气中埋着藏不住的尖刺,日差这才抹了眼泪,想要告诉妻子之前日足同自己商量的事情。自己的哥哥只是想要来看望一下,并没有示威或者其他意图。
“没事的,日差。”
日足笑得憨厚,这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宁次透过白眼,一眼便能看出:这人现在确实是人畜无害。是连脑袋空空都能拿出来形容的人。
“贵子,日差,这个孩子的名字,就由你们来决定吧!”
“族长大人...”
母亲险些没把孩子抱住,小猴子一样的幼儿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这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不下二十个名字,而每一个都多多少少和称王称霸沾了点边。都说名字是父母对孩子最真挚的期待,但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期待,这对父母都没有将其向世人展示的权力。
“宁次,叫宁次就可以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们看着名义上德高望重贵人一等的族长大人和小孩子一样不解的挠了挠脑袋,又撇着嘴开口:
“宁次?这种像螺丝钉一样的名字真的没问题吗?”
要是他的话肯定会给孩子起些吉利的名字。而不是这种谐音都不吉利的螺丝钉。
“没问题的,叫宁次就好...”
就算名字是螺丝钉,这个孩子也绝对不要成为像螺丝钉一样的孩子。
不会因为一族的利益而变得好用,不会因为宗家的方便而随意使用身体。但名字的体现只能在恰恰相反的这件事情上...最真挚的期待也只能埋藏在心里。
“啊,贵子和日差觉得好就行了哈哈哈哈!”
换个角度来说,倒是很适合分家的名字,就算让父亲大人知道了想必他也不会挨骂吧!明明之前都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这样的话说不定会被夸奖说给孩子起了个好名字!
“那贵子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叫日差和我说!”
“那小子就是个闷骚怪!有些事情贵子你不说的话他是察觉不到的!”
日足爽朗一笑,闪身拉开门,只看见门的另一边是数不清的工作和文件,还有属于父亲大人诚一长老的压力。
“谢谢族长大人关心,劳您费心了!”
他们三人还是小孩的时候便关系甚好,没想到在未来的今天会这般疏离。
“没事,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句话如果让父亲大人听见了便又要挨骂了吧!为什么三公主会选择他这种懦弱的家伙作为夫婿呢?明明胆识和力量上都是日差略胜一筹...
宁次看着日足有些落寞的背影,说实话除去懦弱,很少有地方能够让宁次将其和现在的日足族长联系在一起。
时间和家族还真是可怕,把迷茫的青年整个吞下,再吐出来的时候已经连骨头都没有留下来了。而活在世界上的虚影,将为这二者支配,重新塑造出全新的个体。
只作为族长,带有日向家族气味的日向日足。
再接下来的事情,便都是宁次若有若无存留些记忆的事情了。
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在往日已经逝去的今天来看,倒是珍贵。而曾经咽不下去埋藏在心里的怨恨此刻却跃跃欲试。
他从来没有怨恨过父母任何,就算他们早早的离开了自己还留下了一堆烦人的烂摊子。但这二人对自己的爱相较于这世界上存在的其他却纯粹而厚重的不可思议。
就像母亲,即使最开始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产下了他,但若无来自母亲的爱又怎么可能会选择悬吊房梁一人离世?
“接下来,就是加入暗卒,还有那家伙了吧!”
宁次算了算时间,应当是那只卷毛乌鸦出场的篇章了。
可那一年却无比平静的度过了。
他看着小小的自己日复一日在家中院子里练习,一直到上忍者学校的年纪。
没有来自幸地的邀请,没有和乌鸦度过的日子,也没有崖下亡魂竹取久礼。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认为的我真的是我吗?”
“那个是日向宁次,还是我是日向宁次?”
“如果他是日向宁次,那我是谁?”
六年的旁观,足以让人分不清真假,更何况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