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尔·加菲尔德制作的魔药，可以使海音变成人类，魔药的不完整，导致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近似人类。

　　人类是不会在水里变成浑身长满鳞片的怪物的，沾到水的地方出现鳞片，被太阳晒干，又逐渐消失，第一次靠双脚踩在陆地上的感觉，是刺痛的。

　　四肢都不太听话，海音下意识屏住呼吸，调节不听话的双脚，太久没有呼吸的后果就是大脑的罢工，晕眩的感觉，使得头部的分量都变重了。

　　海音下意识回头，那个不经意往这边看的人类，她早就发现了，他看了她很久很久。

　　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一瘸一拐的朝他走去，起初双腿还是听话的，直到左脚踩右脚，摔到地上的时候。

　　那个人类终于理解了海音的意图，他走了过来，有些普通的面孔，并不起眼，把海音抱起来。

　　动作也不算轻柔，胳膊被掐的好痛，海音没有叫出声，好奇的看着男人走进幽暗的小巷。

　　这里和外面的街道完全相反，嘈杂的人声变得微小，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

　　男人带着她走到很远的地方，光是走一会，就精疲力尽的海音，非常佩服眼前的陌生人。

　　七拐八拐的路，有些漫长，男人走进脏兮兮的楼道，往上走，越是靠近上面，逐渐有了声音。

　　很快，跟其他人类四目相对的海音，看了看带她来的人，和面前有些瘦小的人类。

　　是人类幼崽。

　　人类幼崽有很多，他们看起来都不是很快乐，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是带着微笑的。

　　和海音一起的人类小女孩，也是一蹶不振，她一直躺在地上，有细小的抽噎声。

　　海音好奇的凑过去，虽然没有看清楚，她一定不是很高兴，因为她把海音推开了。

　　坐到地上的时候，海音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感觉，她反而更加在意了。

　　她很警惕，几乎不跟海音说话，海音也没找到机会和她说话，有一天晚上，一直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又开始抽泣了。

　　海音走到她身边，才发现她睡着了，这是梦中的眼泪。

　　手贴在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海音很高兴，小女孩却不是很高兴。

　　她很快惊醒，黑曜般的瞳孔缩小，把海音推开，害怕的后缩。

　　“你你是什么怪物?”

　　她听到了，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

　　‘你还好吗？’

　　海音听懂了这句话，默默走到远处，给她留出一个安全的距离，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安心。

　　总是害怕的蜷缩身体。

　　小女孩的抽噎断断续续，持续的时间很短，发作的时间很快，海音无视她的害怕，握着她的手。

　　‘你不喜欢这里吗？’

　　小女孩有些惊恐的神情变得愤怒，双眼通红的说:“谁会喜欢这里!”

　　‘那就离开这里’

　　小女孩的嘴巴打结，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在看见锁上的门，突然打开了。

　　惊讶的张大嘴巴，良久才说道:“怪怪物”

　　小女孩惧怕的跟在海音身后，想靠近，又十分害怕，海音听到别的地方也有细小的声音，金色的光芒在手心凝聚，向前飞射。

　　所有的门都打开了。

　　这样的动静很快吵醒了别人，有些焦躁的脚步声在低处响起。

　　海音是第一个下楼的，离那些人越来越近，前来查探情况的陌生人，也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小女孩。

　　看到海音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瞳孔，陌生人的眼睛微微亮起。

　　下一秒，喜悦的神情凝固。

　　让他回到该去的地方，那些小孩才惊觉的回神，避开海音逃跑，又需要她的庇护。

　　那些小孩瞪大了眼睛，有些局促的看着四周，时不时看向海音。

　　彼时，她看不懂这样的眼神代表什么。

　　他们都在跑，只有海音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那个一直害怕海音的小女孩，也放慢了脚步。

　　多日没有清洗，有些灰扑扑的脸蛋上，一双眼通红的眼睛，有一丝忐忑不安。

　　“怪物，你应该回到你的地方”

　　这句话换个意思就是，人类社会不适合你，海音听不懂，只好点头。

　　他们都跑远了，那些想要追上来的人，被魔法阻拦。

　　海音独自走在街上，那些小孩在跑，速度却不算很快，海音跟在后面，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她意识到灵魂是有重量的。

　　没有灵魂，也无法推测灵魂究竟有多重。

　　火烧般的疼痛中，身躯是轻盈的，也是漏风的。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告别，海音看见了，黄昏的刺痛，令她想起了一些故事。

　　不知不觉中，她体会到的情感，越来越多，这时，在猛烈跳动的心脏，依然遮掩不住，原本的空洞。

　　爱是自由生长的蔷薇，也是有着鲜艳颜色的玫瑰，也可以是时间，它是任何东西，会发生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正如阿索尔·加菲尔德所言，海音对此并不热衷，所以当五条悟的眼神从最初的漠视，到现在有些炙热。

　　她只是高兴，也只是高兴。

　　此刻，五条悟却不是很高兴，原本还有些愠怒，还算生动的表情冷了下来，他就知道海音在想的事情，一定不算乐观。

　　强硬把她抱进怀里，像是野兽激战，胜利后划分战利品那样，指尖有些用力的划过海音的后背，留下红痕。

　　标上专属于自己的印记，五条悟不认为这是什么幼稚的手段，海音也从来没有抗拒过，她一定喜欢他。

　　他们的距离真的很近，却也很远，五条悟的手还落在海音的腰间，嘴唇贴在她的锁骨，张嘴一口咬在上面，记上更深的印记。

　　血肉被咬破的痛感，海音微微皱眉，五条悟以为他是悟猫吗?

　　“见到你的第一眼，是发自内心的喜悦，遗憾的是，那时，你还并不喜欢我”

　　还在作乱的五条悟，动作微顿，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涩，舔了舔海音的锁骨，语调暗哑:“嗯”

　　“很讨厌你”

　　夜蛾正道最苦恼的问题就是，他带的班级有两个问题儿童，那时，五条悟并不介意这个评价，他不爱惹事，只是凑巧，事自己撞上来了。

　　海音才是真正的问题儿童，每天应对海音各种刁钻的问题，五条悟有时候会在想，如果海音没有被他逼着去当咒术师，哲学家是一个很适合她的选项。

　　“诞生不久的非人类，你知道是什么气味吗？烧焦的塑料瓶带了一点烟草味，不算难闻，但却刺鼻”

　　“六眼可是把你分在咒灵那一类的”

　　手掌只是微微用力，少女的身体就被推倒了，五条悟压了上去，全身重量都压在海音身上，五条悟有些舒服的哼了哼。

　　声音懒散漫不经心:“把你抓在手里，也算是完成咒术师的任务了”

　　海音摸了摸五条悟的脑袋，柔顺的触感，海音的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回去的时候，你一个人走吧”

　　五条悟的神情顿时僵住，“什么意思?”

　　无视四周逐渐蔓延的压抑气息，海音冷淡的说:“窃取权能并不算太轻松，我跟命运交易，用自由换来权能，很聪明吧？”

　　“因为就连你也没发现呢”

　　意识到就是在他的身边，五条悟的脸色铁青，想发作又顾及着什么，不甘心的瞪着海音，“没有任何办法吗？”

　　海音学着五条悟样子，语调拖长:“诶我祈求可不是什么变成人类，是改变海底的命运，我的愿望已经完成了，回不回陆地，也无所谓吧？”

　　五条悟这个时候才发现，平时的自己到底有多欠揍。

　　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不跟我走的话，我就打断你腿”

　　海音好整以暇的看着五条悟，挑起鱼尾摇了摇，以此提醒五条悟，她可没有腿。

　　只是沉默片刻，五条悟假笑:“那就折断你的鱼尾”

　　更加用力的压着海音，五条悟的神情晦涩不明，“我跟惠不一样”

　　随着男人的话语，身体上感觉到的是疼痛，海音目光冷淡，“你再生气都没有用，用来束缚我们的东西，我可以消除”

　　五条悟一口咬在海音脸上，不解气般的又咬了一口。

　　五条悟发疯了。

　　海音淡定擦脸，被五条悟强拽着游了出去，没过多久，他意识到这个行为过于粗暴了，放松手上的力道，没好气的瞪着海音。

　　“下次做决定之前，要先问过我的意见”

　　海音疑惑的说:“想让我自己做决定的，不也是你吗？”

　　五条悟明显一噎，半晌，反驳道:“可我没叫你拿这些对付我!”

　　海音嘟囔，“你只是说不过我吧”

　　五条悟的脸垮了下去，却还在努力保持脸上的平静，最后呈现的表情，不伦不类，平静中掺杂一丝愤怒。

　　冰雪微融的眼底，带着不甘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要是往常这个时候，海音已经示弱了。

　　海音只是冷淡看了五条悟一眼，再没言语，如果真希和钉崎野蔷薇看见这一幕，都要高兴到立刻开一个party。

　　因为，她们的特训非常成功。

　　五条悟的速度很快，海音发现他的情绪起伏较大时，更能掌握魔法。

　　来到日落之海的五条悟，没有感受到任何有边界的东西，神色渐缓，这样的情绪只存在了几秒。

　　海音能感觉到一层薄膜在前方，不算坚硬，却刚好能困住她。

　　抓着海音的手向前试探，有什么东西在阻拦她，五条悟一拳打了上去，拳头挥到的地方只有海水。

　　不存在的墙壁，五条悟抿着唇，轻笑一声，“真可怕”

　　五条悟的反讽很刺耳，海音说:“不要再试了，这是等价交换，是很公平的交易”

　　五条悟神情复杂的看着海音，“对我不公平”

　　“如果这是你拒绝我的理由，那就是不公平!”

　　五条悟的控诉，在意料之中，只是落到耳边的时候，海音还是不自觉垂下眼帘，“对不起”

　　五条悟把海音抱在怀里，向着边界外游去，他也感受到那边界的感觉了。

　　顶着压力，五条悟的表情却表现得非常轻松，“你不懂咒术，是我把你拉进来的，你不懂的情感，是我教会你的”

　　边界被五条悟释放出来的咒力压到变形，却没有丝毫破碎的意思。

　　叹息一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是最初，你也有拒绝的权利，可你同意了，这就意味着，你也选择了我”

　　为了提醒海音，五条悟音量放大:“你听到了吗？是你选择了我!”

　　只是变动了几个字，含义就变了，变得更深了，海音紧紧抓着五条悟的手，一声比一声高的话，有些愤怒的说:“你会戏弄我，把我推进你燃起的火坑，是你一直在讨厌我”

　　“明明我那么喜欢你!”

　　一巴掌抽在五条悟脸上，结结实实清脆的声音，海音都吓了一跳，愤怒的心情瞬间下去了，干巴巴的解释:“……我以为你开了无下限，原来，你没有开吗？”

　　呆愣的五条悟，终于回神了，眼神变得炽热，有些高温的眼神，会烫鱼，海音低着头不敢跟他对视。

　　五条悟嗤笑一声，“这样就很好，再多说一点”

　　受虐狂五条悟，海音内心这样吐槽。

　　雨水声落下，一滴两滴。

　　很明显五条悟也听见了，他用空闲的手捂着耳朵。

　　那声音并不清晰。

　　‘我……愿意’

　　愿意?愿意什么？

　　迷茫的神色只存在了片刻，在下一秒荡然无存，玻璃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来，一双大手捂住海音的耳朵。

　　又安静又吵闹，五条悟是一个矛盾的人。

　　无形的墙壁消失了，海音终于回神，“我还没有跟她们告别”

　　这个意思是，他们会一起离开，五条悟随即点头。

　　返回蓝亚卡西维娅的途中，看到远处那群不速之客，海音拉着五条悟躲到隐蔽的樵石后，用魔法屏蔽感知。

　　等到那群黑压压的身影消失，海音才敢带着五条悟冒头。

　　“很刺激，有一种超脱道德的感觉”

　　没有深思五条悟的话，海音已经深深领悟到了，有些没营养的话，不听也罢。

　　危机解除后，蓝亚卡西维娅的人鱼才从魔法屏障里出来，数量不算多的人鱼们，都有着独一无二的颜色。

　　只有白金色调的建筑中，五彩斑斓的色调，打破了建筑原有的僵硬感。

　　五条悟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却还拽着海音的手不松口。

　　远处的那群人鱼在看见海音后，都热情的围上来。

　　“辛西娅，好久不见，陆地上的生活愉快吗？”

　　另一只好奇的人鱼，看着五条悟惊呼:“天呐!这是你的宠物吗？好独特”

　　五条悟骄傲的扬起脸。

　　我就说是那只没品味的小龙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