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检查完海音，觉得什么问题都没有，她就让在门口等待的五条悟进来了，在咒术高专的范围里，五条悟就没有再缠着绷带。

　　五条悟的脸海音看的一清二楚，他什么也没说，走到海音身边的时候，才缓慢说道:“抱歉，因为我的疏忽……”

　　海音握住五条悟的手，轻轻的摇头，她不认为这是五条悟的错。

　　笑容是最温暖人心的动作，海音朝五条悟露出一个无瑕的微笑，不带任何色彩，只是，想提醒他，他不是一个人。

　　特殊情况，五条悟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恶作剧，而是轻轻的把手放在海音的头顶,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许久不见，海音变得更乖了”

　　说着，他发出几声低沉悦耳的笑声，不是嘲笑……是另一种情绪。

　　海音眨了眨眼，她慢慢靠近五条悟，海音比五条悟矮，需要垫脚尖才能勉强巴住五条悟，不过海音发现就算是这样也够不到呢，她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个人类为什么能这么高呢！

　　一个借力跳到五条悟身上，海音伸出手圈住他的脖颈，彼此的间距变得接近零，五条悟怕海音掉下去，他也伸出手把海音抱在怀里。

　　海音先是描绘了一遍五条悟的容颜，玩心大起，点了点五条悟的鼻尖，跟梦境里一样，五条悟的蓝色瞳孔里倒映的都是海音的身影。

　　为什么变安静了。

　　海音静静的看着五条悟，再一次感叹五条悟的嘴巴好粉嫩，等她的视线都聚焦在五条悟嘴巴上的时候，粉嫩的唇无声的动了，海音听不见五条悟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又凑近了点，五条悟偏头错开了，他的侧脸在笑，语调里是缠人的甜，呼在空气中，就连空气都温暖许多:“海音小姐，就这么喜欢老师吗？”

　　他的声音暧昧的贴近海音，却偏头错开海音，海音不解这是什么情绪，她一脸迷茫，把头埋进五条悟的脖颈。

　　从战场上回来的克莉斯多，身上总是围绕着肃杀之气，她的表情在海水里那么分明，她的眼神只有落在海音身上的时候，才有几分温度。

　　海音曾经试图去治疗克莉斯多，无法理解她们为什么所伤，直到日落之海的花全部绽放，海音也没能理解治愈是什么魔法。

　　而这个时候，克莉斯多不带情感的金色眼眸看着海音，她哑声说:“那就给我拥抱吧”

　　“这样，我就好很多了”

　　海音竭尽所能想给五条悟一个拥抱，尽管她也会忍不住想，失去的那些，都会收回来吗？

　　五条悟怎么能不懂海音的意图，从小就被誉为‘六眼神子’的他，一个人看完了所有的风景，只是，突然遇见这样的一个人。

　　很奇怪，不像人又不像咒灵，他就是故意把她推到火坑里，想看她狼狈爬出来。

　　可，真的有人毫不怨恨，毫无保留就喜欢一个人吗？

　　这太假了。

　　彼时的五条悟，还不知道，他以为的喜欢和海音的喜欢并不一样。

　　家入硝子在身后抽烟，完整的看完整场大戏，两个人的微妙表情，她也看见了。

　　啊……烟要抽完了。

　　家入硝子连忙点上，续上烟命，她感觉好多了，看着两个在演偶像剧的人，也少了几分不悦。

　　“如果可以的话，就出去抱吧”家入硝子轻飘飘的留下这句话，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烟雾跟着家入硝子一段距离，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眼睛闪了一下，她的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原来人渣也会真心忏悔，教堂里真的会有天使。

　　海音从五条悟的身上跳下来，她安静的站在五条悟的身边，牵着他的手。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出去，海音在五条悟身边的时候，有些雀跃，手臂挥的高，在空中都没有分开。

　　一向爱自说自话的五条悟，也没有说什么，他就是看着虚空，没什么分明的情绪，海音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五条悟没有沉默很久，他启唇问海音:“命运是什么？”

　　是走既定的轨迹，没有人可以更改，海音想这样说，即便双手交叠，海音也不敢回答五条悟。

　　海音空闲的一只手捂着心口，那瞬间的情绪是什么？

　　是害怕。

　　得不到海音的回答是意料之中，五条悟没什么不高兴的神情，被白色碎发遮蔽的眼睛，对五条悟来说视野还是宽广的。

　　“如果想改变命运，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他在喃喃自语，海音脚步错乱，差点跌倒在地上，手能感知到的重量变了，五条悟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差点摔倒的海音拉起来了。

　　抱着五条悟手臂的海音，紧张的看着五条悟，而对此‘毫不知情’的五条悟，扯出一个微笑面对海音。

　　“我说你啊，又在害怕什么？”

　　海音不知道如何回答五条悟，面对他的时候，撒谎就变得格外困难呢。

　　他们脚步轻轻的走在路上，深夜看不见什么人，海音在思考，明天看见伙伴们的时候，该如何解释呢？

　　但是，海音偷偷的看了眼五条悟，好像，五条悟并不怀疑她呢！

　　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被抓走那么久，什么伤口都没有，平安的回来了，还和敌方的首领看起来关系不错。

　　虽然，五条悟和敌方首领关系更不错。

　　海音抓着五条悟的手，又紧了紧，这个夜太漫长了，以海音的视角去看，黑色的幕布遮住天空，将本来应该有太阳的地方吞噬，让人生出一种错觉，这个夜晚……不会结束了。

　　怀带着某种心情的海音走回房间，迎接悟猫热情的攻势，好几天没见，悟猫还是一只小猪咪。

　　海音无视被悟猫撞的正在阵痛的胸腔，对悟猫说，‘我回来了，悟’

　　悟猫已经习惯有一个人的声音在它小小的脑袋里了，很好听，是那种听了，猫觉得很爽的声音。

　　悟猫熟练的咬上海音的手指，它感觉这个人类身上香喷喷的，闻了就想咬，但是又舍不得吃掉。

　　它在有限的知识里思考，是喵生唯一一次对巨无霸小鱼干的渴望呢！

　　海音把悟猫放在床上，在衣柜里拿出崭新的白色裙子，悟猫从床上跳下来，跟着海音走，直到海音走进浴室，悟猫停下猫步，后退了几步停在远处。

　　它不喜欢水，不是因为每次都有一个白色的粗暴男人，暴力的把它塞进浴缸里，好吧，其实就是。

　　但是，猫霸悟猫绝对不承认，那个被人类控制，无法逃离的娇弱猫咪是它自己。

　　悟猫炸着长长的毛发，用后脚挠了挠头顶，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浴室，这个看起来弱小的少女，会在它的庇护下，非常安全的。

　　某个白发粗暴男休想靠近这里一步!

　　海音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看见的就是悟猫以一种严肃的姿态守在浴室门口。

　　是因为她长时间没有出现，以为她出事了吗？

　　海音把悟猫抱在怀里，洗完澡，海音的身上却没有湿润的感觉，是干燥的。

　　悟猫窝在海音的怀里，没有感觉到不适。

　　躺在久违的床上，海音再一次感觉到迷茫，她原以为陆地就是想象已久的太阳之地，受到那么温暖阳光照耀的地方，怎么会和海底一样冷。

　　离别思念几乎横跨海音短短的一生，悟猫觉得这个位置不舒服，它站起来趴在海音的胸口，把猫头卡在海音的脖颈里。

　　脖子被猫毛刺的发痒，海音没有在想了，闭上眼睛。

　　海音站在屋檐上，无穷无尽的黑暗，令她感觉非常的寒冷，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见远处穿着僧袍的人。

　　老实说，海音其实并不知道夏油杰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样的，五条悟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她就没有去问。

　　总不能比现在还糟糕吧！

　　是啊，总不能比现在还糟糕吧，海音这样想，她面朝着前方，是跟那天一样的黄昏。

　　“为什么，我还能看见你?”夏油杰这样问，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了，久到怀疑这里不是三途。

　　不过，三途应该也没有屋子和黄昏吧……

　　海音感觉到自己可以说话，“因为，你想问的问题，还没有问完”

　　海音没有看着夏油杰说话，她木着一张脸的时候，距离一下子拉远了，跟以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在你眼里，悟是什么？”

　　没有想到是，夏油杰的问题居然如此简单，但是海音很难回答，犹豫过三，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朋友和我说，海里是有灯的，可我却觉得海水好冷，等我好不容易浮到水面，阳光照在身上，我却……只感受到一刻温暖”

　　海音叹了口气，那些记忆里，家乡……都变得模糊了，而那一刻的期待，心灰意冷就清晰起来了。

　　“随波逐流不知道多久，我才意识到，陆地上，是没有灯的，可最初，是谁说……陆地上是有灯的呢？”

　　海音这样问自己，但是很快这个问题就破解了，是她自己。

　　“我遇见了智者，智者的手里没有灯，可我知道就是他，他能告诉我一切的答案……”

　　从别人口中问到的答案，返回彼身，变得生涩难懂，海音咽下苦涩的心事。

　　“慢慢的，智者的手里提着灯，我也能感觉到温暖了……”

　　是像童话一样的故事,夏油杰没有再问了，他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应该是什么。

　　就像，他不知道咒术师的尽头要踩着同伴的尸体，该怎么办……

　　繁星点点，星河流淌其中，夜幕代替黄昏，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

　　夏油杰感觉自己该走了，而走之前，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话呢？

　　时间太短了，他还想不到什么话，身体就已经在变透明了。

　　“……既然这样的话，你们都好好活着吧”

　　海音走进了几步，他的身体慢慢变成星光，可这不是离开，海音伸出手，抓住夏油杰在消失的手掌。

　　“不要期待别人活着，你也可以活着”

　　“搜嘎……”夏油杰抱歉的笑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一点高专时的样子，他眯着眼睛对着海音说:“那就祝我们都活着吧……”

　　灿烂星河里，夏油杰也变成星星散落在天空里，和星河融为一体。

　　夜幕将白，这是世间常理，所以，他们想要完成的愿望，和那一丝丝的期待，都会实现的。

　　对吗？

　　“你怎么哭了”五条悟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用指腹擦拭海音的泪水，海音没有注意到随着五条悟的擦拭，那滴泪水化为珍珠掉落在地面。

　　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海音好想给五条悟一个拥抱，是心连心的那种，她很想懂五条悟的心情，未经他人事，她又怎么会懂?

　　她只觉得心很痛，悲伤到想要落泪，她不明白，她只是一个看见别人一生的过客，为什么她觉得悲伤的事情。

　　这个故事里的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落泪。

　　“如果，你觉得悲伤的话，就变强吧，海音”

　　五条悟这样说，海音的眼泪其实很少，常年生活在海水里的生物，是没有多少眼泪的，她也只是流了一滴而已。

　　变成最强，就不会感觉到失去了吗？

　　她想这样问，五条悟默不作声，海音突然动了，她动作轻柔的捧起五条悟的脸，海音的眼神泛着泪光，她的眼神清晰可见，是五条悟的脸。

　　这个动作其实很危险，但是，五条悟没有推开她。

　　离五条悟的脸越来越近，海音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顺势而流，落到五条悟的手心里，化为一颗无暇的珍珠。

　　五条悟雪白的睫毛微微颤抖，海音轻轻的吻着五条悟的额头，就像对待珍稀易碎的珠宝一般，她投下祝福。

　　无人知道的祝福，只有神知道的祝福，五条悟的耳边有一阵风吹过，室内的风，很轻很柔。

　　没过多久，海音就松开五条悟了，她的神情已经变回平时的样子，五条悟握紧手中的珍珠，他主动抱住海音，整个人都爬上海音的床。

　　他的头抵在海音的胸前，久久找不到港口的的船只，终于能松懈一会了。

　　“呐……海音小姐是天使吧”

　　海音没有回答，她一下又一下，抚摸怀里受伤的大猫。

　　就算是最强也会感觉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