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时光流转,如大水东去,不可逆也。
转眼,许飞熊上山已快满三个月了。
这天上午,
林初霜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静竹轩找水月。
她进去了约莫一刻钟,等出来的时候,脸上就挂着笑了。
出门恰好碰见文敏,姐俩便谈了起来:
“你来作甚?”
“我也来找师父啊。”
“不巧呢,师父应掌门师伯之邀,马上要去通天峰议事呢。”
“这样啊,咦,让我猜猜,你找师父莫不也是为了……”
“哼哼。”
二人相视一笑,皆心知肚明。
……
山腰平台,
竹楼的废墟上歪歪斜斜的支起着一个帐篷。
周围是破碎的竹篾梁柱纱窗……
许飞熊一边收拾着破碎的宅基地,一边心里骂娘。
杀手太缺德,不但毁了他的屋子,还得他自己擦屁股,而且一擦就是好几天。
时值中午,收拾得累了,他便躺在临时搭成的板床上歇息。
不多时,林初霜拎着饭盒给他送吃食来了。
今天的伙食一如往常,全是素菜,清一色的竹笋蘑菇。
许飞熊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吃相野蛮。
林初霜手托香腮,一边欣赏着他的吃相,随口问道:
“见过你陆师姐了?”
许飞熊嘴上忙乎不停,“哪个陆师姐?”
林初霜眉头一挑,当时不乐意了,一把捏住他的耳朵,往上一提。
“嘶……哎呦呦呦呦……”
“好个没良心的,人家好歹救了你,就没去谢谢人家?”
“我去了啊,可是人不搭理我啊。”
想起当时上门道谢的场景……许飞熊一脸委屈。
还记得当时陆雪琪摆出一张扑克脸,一句话也不说。
冷淡的眼神只在他身上扫了两拨,便好似将他刺了个对穿儿。
那感觉,如同去医院做了一回x光,简直被从喉咙看到了直肠。
林初霜闻言这才松开他的耳朵,调笑道:
“我那师妹可是冰雪聪明,八成是看出了你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吧?”
“天地良心呐!”许飞熊举手告饶,“我纯粹是抱着感激的心情去道谢的,可是……”
正说着他心底突然一慌。
哎呦,别是戏演得太多,连气质都变得猥琐了吧?
他急迫的从废墟里翻出一面铜镜,抹拭干净,然后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细细端详……
咦……没毛病啊,纯洁小清新,比昨天又帅了3个百分点。
“莫非,她真生了一双风尘巨眼?”
百思不得解。
许飞熊索性将这个问题暂时搁置。
专心干饭,不大会儿扒完了。
林初霜边收拾着饭盒,忽的又问:
“这山上时间过得飞快,可有感想?”
许飞熊不解,
“感想?啥感想?”
林初霜轻哼,
“忘了?明日可就是你三月之期了,你就不慌?”
经她这一提醒,许飞熊这才想起来。
原来明天到日子,是走是留,结果马上就要揭晓了。
那么……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林初霜,语气踌躇:
“师姐,那你说……我能留下么?”
“谁知道呢?”
林初霜收拾好饭盒,起身要走。
临行却是撅起嘴,朝他翻了个俏皮的白眼。
“反正我今早特地向师父问了这个事儿,她老人家么……emm……心情还算不错?”
许飞熊听完差点跺脚。
一听这话就稳了。
小竹峰真个是修真福地,人杰地灵。
山上的每个人,都对他怀着满满的善意。
山上的小姐姐们,都是满满的菩萨肠子,抻出来都能绕地球三圈半的那种……
不但一个比一个温柔,说话又好听。
这段时间待下来,他竟真的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他是真想留下来。
如此一来,心中的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是落地了。
只是,还有另一块,悬而未落。
他不由得低声念叨:
“仙秦……罗网……”
据水月所说,罗网是仙秦帝国最庞大的杀手情报组织。
号称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其麾下杀手,分为“天杀地绝,魑魅魍魉”共八个等级。
先前来偷袭的那波人,最强的也不过杀字二等。
由此可见,
下次上门的杀手,肯定等级更高,人数更多,自然也更凶险。
相隔数万里,却要对他一个小孩儿赶尽杀绝。
这不仅让他猜测,
跟仙秦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他不得不又掏出那枚玉琮,细细抚摸着上面的古篆字迹。
“如此说来……前身姓芈?”
芈姓……
据他所知,
这个姓氏,在历史上,似乎只有一个来路。
…………
“楚国遗胄?”
通天峰,玉清殿。
道玄真人侃侃而谈:
“不错,秦灭楚后,楚国皇室几乎被屠杀殆尽,纵有漏网之鱼,这些年来也一直被仙秦追杀。此次罗网杀手入侵小竹峰,就是此由。”
水月听完一时无言,她万没想到,自己机缘巧合救下的孩子,竟是个王孙公子。
“此事师兄你是如何得知?”
道玄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放在桌上。
初看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张信笺,边角画着云篆,线条简约。
但再看之下,便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造化之息,仿佛盈盈于纸上,像有生命一般。
可三看下去,那股感觉就又变了。
整张信笺,已然和周围的背景光线,微尘,都融为一体。
和光同尘。
水月眼中讶色一闪而过。
所谓一叶知秋,
这写信之人的道行之深,修为之高,实在令她匪夷所思。
看出了水月的惊讶,道玄解释道:
“此封信,乃道家天宗掌门手书。”
“北冥大师?”
道玄点头,
“仙秦有诸子百家,其中道家虽然在百年前分裂为天人二宗,但说起来,与咱青云也都是同根同源。
故北冥大师此番来信提醒,也是一番好意。”
道玄随即谈起许飞熊:
“那孩子当时在这玉清殿我也见过,初时见他声色不显,现在想来,呵,戏中有戏啊。”
水月眉头一挑,
“师兄的意思……他是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只为入我青云门下,寻求庇护?”
道玄只回了个轻笑。
水月摇摇头,对此表示否定。
她自认还有些眼力,许飞熊若是假装失忆,她自信能看出来。
“说来也怪道,我中土正道三家,天音寺,焚香谷皆是千年教派。好不巧啊,偏偏逃到了我青云门下。”道玄说。
水月大师何等样人?闻言立时就是眉头一竖。
“掌门师兄此番言语,是在怪我识人不明,为宗门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师妹误会了。”道玄连连摆手,“仙秦虽然势大,但相隔万里,却也管不到我青云头上,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修真门派,毕竟不好沾染这王朝因果。”
他说着起身,转头看向那漆面斑驳的三清圣像。
不过是三尊顽铁,伴随着寥寥的香火,透出仿佛横亘岁月的古朴浓重。
整座大殿,仅有二人形影相吊。
若是其余五脉首座也在场,那再说起此事,便有了借势施压之嫌。
正因为没有外人,有些话,他身为掌门,同时又是师兄,才可以真心实意的讲出来。
“我听说那孩子还没正式被你收入门下,既然如此……”他直视水月,语气恳切,“水月师妹,为兄劝你,还是莫要趟这浑水的好。”
水月一双柳眉渐渐蹙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