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岳怜霜抿唇道:“我也是数日之前才收到爷爷的信,所以也并没有准备太多,礼数上已经是尽量精简了。”
精简都这样了,若是再繁杂一些,沈青云根本就不敢想。
没有深究这个话题,沈青云勉强撑起身子,看了一看衣服上的纹路,问道:“我这身衣服又是什么讲究?”
“此乃武宗皇帝赐下的龙蟒纹,非岳家嫡系不能穿,爷爷对你,已是极大的礼遇了。”
沈青云耸了耸肩,“老爷子这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啊。”
岳怜霜闻言瞥过沈青云道:“你觉得这是爷爷打你的巴掌?”
“当然不是。”沈青云立马改口,“口误,口误了。”
岳怜霜轻哼道:“爷爷对你期望身高,你莫要让他失望才好。”
“尽力而为吧。”沈青云无奈摇头,“景儿小弟成长的这几年,我自会努力帮助郡主,将英国公府经营好的。”
“你能这么说,想必爷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沈青云笑了笑。
稍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沈青云看向了岳家的灵位。
“每一个牌位都放得端正,唯独这个...”沈青云指向岳轰的灵位,“为何这个灵位却要故意稍微偏侧?”
岳怜霜看了一眼,解释道:“岳家的人丁并不兴旺,每一代有三五个男丁已经算多了,到了高祖岳山这一辈,便只有两人。
高叔祖岳轰不仅无后,而且还死在敌国,致使竹溪失守,被秦国攻陷,燕国窃取,武宗事后追责,褫夺了高叔祖的尊爵,故而只能得享一半香火。”
“原来如此。”沈青云微微点头,却又皱眉道:“不对啊,武宗灭秦,岳家先祖才因功封为英国公,叔祖这点小小的过错,何况人还死了,怎还如此斤斤计较?”
岳怜霜闻言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道:“高祖的统领之位乃皇帝口谕亲命,高叔祖的嫡系对此并不满意...”
岳怜霜没有说完,只轻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沈青云恍然,如果给岳轰泼点脏水,恐怕岳山还不好服众。
沈青云看着这森森的灵堂,无数的牌位就像是无数双眼睛一样,再跟沈青云对视,也在...打量观察沈青云。
“诸位先辈,这可不是我处心积虑啊,而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沈青云躬身拱手,笑了笑便也退下。
出了灵堂,新月正明,沈青云长舒一口气,随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毕竟还没有成亲,沈青云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好像很开心?”
沈扶光似乎有些不确定,用上了疑问的语气。
沈青云压住嘴角,道:“很明显吗?”
“有点。”沈扶光点头。
“今日有最大之所得,不得不让我兴奋啊。”沈青云轻笑摇头,“虽说一开始我的确有点生气,但是实际的权柄送到我手上,我的这点气性,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沈扶光不解,“一场大祭,你便执掌权柄了?”
“你不懂。”沈青云摇头道:“与其说是祭拜御林山先烈,不如说这场大祭本就是为我准备的。
国公府的全部底蕴都对我毫无保留,也就意味着我今后可以调动国公府的全部势力,我能够代表国公府。”
沈扶光皱眉,他有些一知半解。
但是他也听明白了,沈青云现在牛逼了。
“那,你要用这股力量来做什么?”
“做什么?”沈青云一愣。
沈扶光这还真把沈青云问着了。
获得认可,掌控权力,这固然值得兴奋。
但是要用这股权力做什么呢?
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不是尽扯么!
岳城是想让沈青云协助岳怜霜,维持经营好国公府,又刚好沈青云是沈雄的儿子,本来就是一个派系的,所以才会给沈青云这么大的肯定。
但是对于沈青云来说,他付出了代价,但是他要得到什么呢?
光是享受权力,可不会给沈青云带来多大的满足与快感。
到了沈青云现在这个身份,已经是进无可进了。
总不能造反吧?
想到这里,沈青云突然心头一惊,被自己的脑中突然闪过的想法吓了一跳。
“怪不得陛下会忌惮...”沈青云低声喃喃,随后苦笑不已。
位极人臣,若是不激流勇退,便实在尴尬得很。
“这么说来,我还是不赚啊。”
沈青云的兴奋被磨灭了大半,心情也不由得一荡。
我到底要做什么?
一晚上,沈青云辗转难眠。
他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次日一大早,沈青云顶着两个熊猫眼,被王五请到了客厅。
“有客,这大清早的,能有什么客非要我亲自出来接见?”
沈青云连续两天都没能睡到不气才起床,现在正是烦躁的时候。
但见到来人之时,沈青云却是猛然一惊,瞬间振奋了精神。
“凉王殿下?”
来人正是项凌跟亲卫凤麟。
项凌眯眼微笑,“世子,好久不见了,不对,现在本宫应该称你为郡马了。”
沈青云闻言笑道:“殿下客气了,殿下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随便殿下喜欢。”
“呵呵...”项凌笑了笑,“那就叫沈兄吧。”
沈青云没有回答,而是伸手示意项凌落座。
“沈兄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是有何事操累啊?”
“都是些繁杂的小事,不值一提。”沈青云摇了摇头,却是好奇问道:“殿下是何时回来的?”
“昨日晌午之后,我自是轻装简行,并未引起多少动静,沈兄不知道也正常。”
沈青云嗯了一声,笑道:“看殿下春风满面,可是差事办得不错,被陛下嘉赏了?”
“这还不是托了沈兄的福,若不是沈兄的指点,我还未必能将此事办好呢。”
项凌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青云。
沈青云视而不见,道:“殿下说笑了,我不过就是给了殿下一点小小的建议而已,就算没有我,不是还有老爷子吗?就算没有老爷子,以殿下之才智,也定会有解决之办法的。”
项凌仍旧笑着,悠悠道:“所以,沈兄其实也是故意引导本宫去做的此事吧?”
“殿下何出此言?”沈青云闻言大惊,“这个罪名,我可不敢背啊。”
项凌摆手道:“沈兄放心,你我口出之言,直入你我之耳,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沈青云闻言一愣,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凤麟。
他不是人?
凤麟似有所感,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却是什么也没说。
项凌浑然不觉,反而有些兴奋地问道:“竹溪城的事情,是沈兄你干的吧?”
“什么就我干的了?”沈青云当然矢口否认。
项凌哼哼道:“沈兄不必推脱,这些日子我便一直在想此事,世间不会有这么多巧合的。”
沈青云无奈道:“殿下没事儿琢磨这些干什么?”
“就是没事才琢磨啊。”
项凌说着话的时候,语气是止不住的失落。
沈青云见状,心中微叹。
这孩子,得不到重视,都快被逼疯了啊。
“那殿下来找我,陛下知道吗?”
“知道。”项凌神情微变,“父皇说,让我好好谢谢你。”
沈青云闻言咧了咧嘴,这老登,怎么全是坏心眼子?
“淮水春潮无恙,父皇龙颜大悦,给了我不少赏赐,偏偏童勇之得了一封嘉奖称赞的圣旨而已,不像是有功,反倒是敷衍。”
项凌笑道:“在凉州,不的确不好跟沈兄多亲近,但是在帝都,在父皇的眼皮底下,我反倒是自在得多,所以,沈兄倒也不必对我特意隐瞒什么。”
沈青云也笑道:“如此,殿下为何为何不直接去问陛下?”
“问了,父皇这不是打发我来找你了吗?”
项凌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都已经知晓,但见沈兄手段,则更加印证了我心中猜想。”
“既然殿下猜到了,那又何必一定要确认呢?”
项凌闻言苦笑摇头,“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消遣了。”
“额...”
项凌轻呼一口气,怅然道:“朝中已有太子哥哥,也有诚王兄,父皇的眼中根本没有我的位置,无论我作何表现,父皇都看不见我。
即便我根本无意...罢了,反正,父皇没有多关注我,我自有大把的时间来想这些无聊的事。”
“最多,也只能想想而已。”项凌强调道。
项凌的舅舅是淮阳侯费季,掌握帝国三大精锐之一的千钧卫,就凭这一点,项乾就根本不敢亲近项凌。
显然项凌也明白这一点,但是对于项凌来说,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
沈青云闻言略微沉默片刻,道:“殿下猜得不错,一切,都跟殿下猜想的一样。”
项凌闻言,顿时露出满意笑容。
“我就知道,就算为了只是为了与郡主相配,父皇也不会恩重到直接给卫南侯晋爵...”项凌有些兴奋道:“赵东风根本就没得到什么赏赐,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沈青云见项凌模样,无奈道:“从中作梗,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项凌哈哈大笑,却又马上低声皱眉道:“虽然我并不知道内情,但竹溪之事,定是颇为耗费沈兄智计,沈兄既是非凡,却又为何甘心委身入赘,岂非自贱?”
“殿下,你问得太多了。”沈青云的脸色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