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家宴
赛后秋兰杯四强选手已然决出,分别是方旭九段,杨科九段,谢煜七段,时光初段。秋兰杯开办以来,首次前四强清一色都是中国棋手,半决赛的对阵表上,方旭抽签抽到了时光,时光内心暗喜,如果褚嬴知道了,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为了庆祝时光赢棋,妈妈做了一桌子菜,时光下午回家,看到厨房的阵仗道:“妈,我在棋院都吃东西了!”
妈妈在他脑门戳了一指,笑道:“谁说给你吃的!”
“那给谁吃的?”
“我们吃,我让你爷爷过来,还有明明,梁老师,谁来谁吃!”
“······”时光忽然想到昨天的事,“妈,待会儿爷爷来了千万不能跟他说那件事啊!”
妈妈问道:“什么事?”
“就昨天那件事!起码今天不能说!”
妈妈笑而不语,时光道:“你要说,我就走!”
“去把明明叫过来,还有他爸爸妈妈!”
时光不情不愿的遵从了指令,晚上家里热闹非凡,因都是熟识的人,气氛融洽又随和,只褚嬴坐在时光边上,冷清清的,表现出些许无聊,时光以为他是在陌生人中间不自在,所以多留了一份关心,夹给他一块鱼肚子肉,道:“这个挺好吃的,你尝尝!”
江雪明的爸爸先和时光爷爷在一起喝酒说话,酒过三巡,他抄着一瓶五粮液,过来给时光敬酒,他喝了几杯酒,说话已有三分难缠,言语里穿插着作为邻居的亲近和夸奖,时光妈妈赶紧阻拦道:“你是长辈,哪能给他敬酒啊!”
时光道:“对啊,而且,叔叔我不喝酒!”时光审时度势的看了眼妈妈的脸色,看的出来,这话是妈妈爱听的。
江爸爸却带着狡猾与多疑的神情道:“真的吗,叔叔可不信!”
褚嬴为时光解围道:“他是真不喝酒!”
江爸爸也瞧出了时光不肯喝酒的,此时忽然发现边上还有个男人,刚才一直没有注意,此刻便如获至宝一般,将矛头转向褚嬴,颇为豪爽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哪里高就?有缘相识,走一个吧!”
江雪明瞧出爸爸喝的有些醉了,话也疯疯癫癫,不成体统,一脸的尴尬上去拉住爸爸道:“爸,回去坐着吧!他们都不喝酒!”
“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他这么说着,却没有挣脱江雪明的拉扯,好像还很享受被闺女约束似的,笑道,“好不容易你妈不管了,今天爸爸可以开心的喝一回,又不用开车!你怎么不懂呢!”
褚嬴道:“时光他要下棋,应该少喝酒,我反正没事,就舍命陪君子,跟你喝!”
“好兄弟啊!”江爸爸喜不自胜,开心的越过桌子去拍褚嬴的手,忽然摸索了两下,惊讶一声道,“呦,兄弟的手比我闺女的手都细嫩!”
“爸”如果现在有个地缝,江雪明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时光却觉的有些奇怪,对褚嬴道:“你平时也不喝酒啊!”
“平时不喝,今天却应该喝!”褚嬴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清澈透亮的液体在白瓷酒杯中显得格外可爱,他做出勇敢豪爽的样子道,“我先干了!”然后举杯一饮而尽,酒真是个怪的东西,入口是甜的,到了喉头又辛辣异常,褚嬴忍不住皱起眉头咳嗽两声。江爸爸如逢知己一般,掂着酒瓶子走过去道,“好兄弟呀,果然爽快,连干三杯才好!”
时光觉得奇怪,想劝一劝,又觉的自己像个小孩儿一样,着实插不进去嘴,只看着两个人三言两语,已各下肚了三杯,褚嬴惯有的白皙肤色,也染上了透红的底蕴,只见他支着额头,道:“我可能有些醉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江爸爸继续劝酒,时光却发现褚嬴身上又开始散溢着淡淡的光晕,觉得事儿有些大,赶紧阻止道,“江叔叔,他平时滴酒不沾的,三杯可能到顶了!”
褚嬴醉眼迷离看着时光,笑道:“小光,你可太小看我了,我可是棋神呐!”
时光目瞪口呆的惊在了原地,赶紧解释道:“他醉了,真的醉了!”然后压低了嗓音,用近乎只有口型的低分贝道,“江雪明,快呀······”
江雪明接到信号,拉走了爸爸,时光道:“我带他出去吹吹风,省的他在这儿说胡话!”
“谁说胡话了,我可是你师父,懂不懂······”他的嘴已经被时光捂住了,尊师重道四个字无奈吞了下去,时光尴尬笑道:“出去了,叔叔阿姨,你们吃好喝好,不用管我们。”
他硬拉着褚嬴,着急忙慌的出门,只怕再待下去,估计连“南梁第一棋手褚嬴”的名号都要报出来了。褚嬴在凉风中一吹,确实清醒了一点,总算不再胡言乱语。
时光趁势问道:“你身上这亮莹莹的光是哪儿来的?”
褚嬴目光慵懒的看了看自己,问道:“哪儿有光?”
“你都快成了行走的荧光棒了!你看不到吗?”时光又道:“以前你睡着的时候我也见过,刚刚一喝酒,又有了,应该是家里的灯比较亮,他们都没注意到!”
褚嬴恍然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笑道:“有时候是会这样的,可是别人是看不到的,我也就不注意了,我妈都看不到,只有你能看的到,小光,这样是不是我们的缘分更近一层了!”
时光笑道:“那您这辈子,就跟我耗上得了!不用再做其他安排了!”
褚嬴听到这句话十分开心,便小心地捧出了一团光华道:“你看,这是我的心,跟你的不一样!送给你!”
时光觉得奇怪,他手心确实有亮莹莹的一团光,但说是他的心,时光是不大信的,不过还是跟着他的意思,托着这团虚无的光华,然后想着说点什么致意的话,于是道:“放心,我会好好保管的!”
“可是它容易碎,阴天下雨,毒日头的时候,你要罩着它,无聊寂寞的时候,你要给它呵护,受伤的时候,你还要给它上药。”他的话那么奇怪,可执着的让时光不忍拂逆:“我会的!”他煞有介事的端详着这魔幻的光,奇怪它竟能从褚嬴身上分离出去,跑到这里来,在手心还有一种奇奇怪怪的触感,就像一团半温的水汽似的。
褚嬴总算满意的翘起嘴角,双眼却满含忧伤道:“你会食言的。”
“我不会食言!
“可是我不在乎!我知道,我离不开你,从前我以为,我终其一生是为了找寻神之一手,可是离开你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我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你!”他动情的说着自己的心事,时光手里的心也变了颜色,锐利的像要吞噬掉时光似的。
时光再次坚定道:“我不会食言的,因为我也离不开你啊!”可无论时光说的多么认真,褚嬴始终不相信,时光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取信于一个喝醉酒的褚嬴呢,被他带沟里去了,也许他酒醒之后就忘了!”
褚嬴感知到他的心声,坚持道:“我没醉!”
“还没醉,你就差昭告天下你就是褚嬴了,不能喝就别喝,你逞什么能呢!”
“才几个人而已!而且都不是外人!”褚嬴尝试狡辩。
“还要什么外人,要不要再去围达网上发一张大头贴啊!”
“说的有道理啊,哪里有网吧呢!”褚嬴好像再次点燃了兴趣似的,开始四处寻找,他走的快,时光险些追不上了,高声喊道:“您饶了我吧!您要是真想名扬天下,等酒醒了再说行吗?”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他醉话连篇,单看样子,人站的直直的,路也走的直直的,基本上一点醉相也没有,哪里能看出是醉酒了呢。时光快走变成了慢跑,道:“褚嬴,你慢点,我下了一天的棋,你别再折腾我了。”
褚嬴忽然回头,对他顽皮一笑道:“来,快来追我!”说完真的跑起来了。
“越说越来劲了!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时光见褚嬴忽然在一个拐角处停下,这才放慢脚步,喊道:“你也累了吧!”
褚嬴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好像做贼似的偷看什么,时光道:“你玩儿我是吧!这是大街上,能有什么呢!”
可就在时光追上去的时候,褚嬴用他高大的身躯挡在时光面前,时光道:“我就知道什么都没有,你故意在装神弄鬼!”然后左躲右闪,想要突破褚嬴的遮挡,褚嬴忽然变得十分敏捷,挡在时光面前,伸出大手,将时光的脑袋埋在胸口,时光呜呜的道:“褚嬴,看不到了,快出不来气了!松开!”
“少儿不宜,不能看!”
时光终于在褚嬴的控制下活动出来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间,道:“大哥,我快十八岁啦!”
褚嬴道:“那也还不到十八岁!”
时光忽然感觉到好大的声音,然后贴在褚嬴心口道:“褚嬴,你心跳好快!是不是病了!”说着将自己的手贴在褚嬴脸上,“怎么这么烫!”
褚嬴忽然低下头来,含羞带怯的瞥过脸去,不说一字,时光道:“这倒了霉了,烧傻了吧!”
褚嬴忽然转过脸来道:“没有发烧!”
“褚嬴,你能把我松开再说话吗!你箍的我难受!”
褚嬴装作没有听到,用他那修长的手指在时光发丝间捋了又捋,道:“你要是只宠物就好了,小猫,小狗,一只小仓鼠也行,我走哪儿都把你带上!”
幸而时光知道他喝酒了,不然一定以为他疯了。时光问道:“你要把我带哪儿?”
“哪儿都行,在天上飞,在水里游!”
“为什么不是在地上走?”
“笨蛋!我们现在就在地上走啊!”
“······”时光感觉到如果再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自己会变成大笨蛋,超级大笨蛋,“我才不要当宠物,要当你当!”他边说边试图挣脱。
“我当过了,换你了!”
开始这幼稚的对话时,时光已经十分不适了,听到这一句,他不自觉的脊背发凉,毛骨悚然,因为他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他终于掰开了褚嬴的手,道:“你喝醉了,我不跟你犟!让我看看你刚刚瞧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时光希望转移话题,不要再提到宠物了。
转过街角,时光看到一棵法国梧桐树下,路灯覆盖不到的区域里,一对年轻男女相互抵着,一边私语,一边亲吻,投入忘我,缠绵蕴藉,完全不理会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能看到,街上路过的人最多瞟一眼,也不敢驻足,省的被骂少见多怪。褚嬴赶忙跟过去,遮住时光的视线,
时光道:“老古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二十一世纪了,谁还在乎这个!”
“那你说的这个,究竟是什么感觉?”
“我怎么知道!我又······”时光谈到自己的短板,不乐意说下去了,道,“你想知道,找个女朋友不就知道了!别问我!”
“你也不知道?”
“谁说我不知道了,不过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小光,你忘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时光恼羞成怒了,索性道:“那你还问!”说着快步往回走,“回家了,这个社会太复杂,把一个棋痴都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