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伯莱勒对萨梅尔的感情十分复杂。
要说交情,是有的,他们都是来自于塔尼特部族的人,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他们离开了那里,相互扶持,走过了很多年的风雨。
但要说仇恨,那更深,因为萨梅尔杀了优菲。
他是哲伯莱勒的杀妻仇人,也是婕德的杀母仇人。
其实哲伯莱勒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自己当初能够更强一点,能够超越萨梅尔,碾压对方,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好优菲了?
他不知道,但这毕竟只是幻想,不切实际的幻想。
听到哲伯莱勒的话,萨梅尔哈哈大笑:“哲伯莱勒,你在说什么?我愚蠢?我看,是你愚蠢吧?到了现在,你还看不清形势吗?
现在的我,只需要一声令下,你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居然不学着当初那样做出让步,而是想要用言语令我退却?你是在雨林待的时间长了,脑子进水了?”
“萨梅尔,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现在,离开这里,你或许还能活。”哲伯莱勒言尽于此,其实他很想杀了对方,但他有眼力劲,知道萨菲尔故意留了萨梅尔一条命,他不知道缘由,但,他愿意服从。
“哼哼哼…”萨梅尔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脑后一凉,下意识就弯腰闪躲。
但,他的速度太慢了,根本躲不开这一次的攻击。
他被人一把按到了地上,脸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坚硬的地板之上。
剧烈的碰撞让萨梅尔只感觉眼前一黑,脑袋一下子就变得昏昏沉沉。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萨菲尔提溜起他的脖颈,然后又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
这一下,萨梅尔口鼻喷血,彻底昏死过去了。
见到萨梅尔没了动静,他身后的一众愚人众先遣队立刻上前,半跪在了萨菲尔的身前:“暗牧大人!愚人众先遣队,佐娅小队向您报到。”
“你们是佐娅小队?佐娅呢?”萨菲尔有些惊讶,“你们不是在千壑沙地一带行动吗?为什么跑来列柱沙原了?”
那个岩使游击兵小队长立刻回答道:“佐娅队长还在折胫谷,我们是接到了这个人的委托,想要寻找赤王遗产才跟过来的。”
萨菲尔了然点头,佐娅小队一开始的任务其实是与塔尼特部族进行人口买卖,以满足博士素体的需求的。
而现在博士被抹杀了,萨菲尔索性把他们派到了折胫谷,去研究那边的大机器人去了。
萨梅尔为了寻找赤王遗产居然能找到他们几个,不得不说,是真的能跑。
当然,这也在萨菲尔的意料之中。
接收了博士的一部分部下之后,她对须弥境内的愚人众动向都有了了解,想要到这里来,最方便的小队应该是荼诃落谷的小队,可是萨梅尔没有去找那些人,而是找到了佐娅小队。
原因大概是因为在萨菲尔的示意下他们与塔尼特部族断绝了交易,这在萨梅尔看来是谈判破裂,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这才让他舍近求远,选择了佐娅小队吧。
但是佐娅那丫头也是心大,居然把这些人都给派出来了,自己一个人留在那边,也不怕真的遇到危险?
要知道,塔尼特部族的猎鹰可没那么好对付,佐娅的实力甚至只能和柳达西卡差不多,连艾达都比不过,这样做,显然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
想到这里,萨菲尔有些郁闷,忍不住出声道:“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任务的重要性啊?塔尼特部族那帮人是面团捏的吗?就这么放心地把佐娅一个人丢在那边?”
“可是,毕竟事关赤王遗产,兹事体大…”那个小队长还想说什么。
萨菲尔就打断了他:“那么,为什么不联系我?遇到事情迅速上报,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对不起,暗牧大人,我们莽撞了。”小队长低着头,其他人也低头不语,显然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见他们这样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萨菲尔也懒得说什么了,直接挥挥手:“行了,带着这条死狗去圣显厅吧,注意别弄死了,留着他这条狗命,我还有用。”
“是,暗牧大人。”一众先遣队成员立刻扛着萨梅尔快步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萨菲尔默默拿出了洞天关牒,想了想,她联系上了蝶安奈拉。
既然是去折胫谷,那么武力值肯定是个必须要考虑的因素,蝶安奈拉很能打,到了那边可以很好地保护好佐娅的性命。
让蝶安奈拉带一队人去折胫谷与佐娅汇合,这是她作出的部署,这样一来,千壑沙地的局面就不会脱离掌控了。
处理好这一切,萨菲尔这才收起洞天关牒,看向了哲伯莱勒几人。
提尔扎德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萨菲尔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有些困惑:“怎么了这是?还没开始走路呢,就累了?”
“多半是被你吓到了吧?”婕德表情有点僵硬,“萨菲尔刚才揍那个家伙的样子,就连我也被吓了一跳呢。”
提尔扎德连连点头:“就是说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揍人的,真就拎着脑袋往地上砸啊?这边地板这么硬,会死人的吧?”
提尔扎德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在他看来,死个人就已经是很严重的事了。
哲伯莱勒双手抱胸,淡淡道:“拿出你做学问的脑子好好想想,愚人众执行官谁手上没点人命?更何况是第二席?
你对萨菲尔小姐的恐惧是因为她的身份,但你却从未意识到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我…”提尔扎德有些汗颜,虽然萨菲尔动不动就喜欢敲他两下,但这都被他理解为小打小闹了,也正是一次次的玩笑让他产生了萨菲尔其实没那么可怕的感觉。
但是刚才见到萨梅尔被对方两下打晕,提尔扎德是真的被吓到了。
学者嘛,哪里见过什么战斗厮杀,就算是对于哲伯莱勒来说都只是小场面的事情,提尔扎德都有些难以接受。
之前他不是没见过婕德拆元能构装体,但那毕竟是机械,不是人。
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萨菲尔动手的场面,不得不承认,其实在提尔扎德心中,不是没有存在过萨菲尔心地善良不会轻易和人动手的幻想。
但现实好好给他上了一课。
要不是萨梅尔还有用,他早就死了。萨菲尔就是个愚人众执行官,她,不会在乎一两条人命的。
看到提尔扎德畏惧的眼神,萨菲尔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身份的暴露会产生距离与隔阂,她的外表具有欺骗性,可以维持表面的一团和气,但只要动了手,那种欺诈的表象就会瞬间崩塌,提尔扎德不会轻易靠近她了。
她是注定不会和一些人平等相处的,这也算是一种代价吧。
“走吧,去圣显厅。”萨菲尔没有管其他人的想法,径直走了出去。
婕德几人面面相觑,但还是立刻跟上。
从赤王陵去圣显厅有两条路,一条是一直向北,路过塔尼特营地,然后转向东部,前往圣显厅。
考虑到哲伯莱勒与芭别尔的恩怨,萨菲尔没有选择这条路。
所以,几人走的是另一条路。
那就是从赤王陵前往饱饮之丘的方向,由饱饮之丘去往圣显厅。
一路上闷头赶路是不可能的,总要聊天打发时间。
就在哲伯莱勒几人有些尴尬,不知道要不要开口的时候,萨菲尔主动说话了:“哲伯莱勒,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明白,暗牧大人。”哲伯莱勒点头。
他这个称呼是学的之前那个小队长的,他一直以为愚人众称呼执行官是用“名字”加“大人”的方式。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被使用频率更高的方式其实是代号加大人。
而且就算是名字,叫萨菲尔也是不合规的,严格来说,用名字加大人的称呼方式来称呼萨菲尔应该叫她“阿芙罗拉大人”才对。
哲伯莱勒权衡了一下,索性直接叫她暗牧大人了,简单好记,也不会说错。
但他这个称呼却让婕德和提尔扎德懵圈了,他们不明白哲伯莱勒为什么会这样称呼萨菲尔。
哲伯莱勒很清楚他们会感到疑惑,于是解释道:“事先没有和你们说过,其实在不久之前的晚上,我就已经决定加入愚人众了。”
“诶?老爹,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婕德十分惊讶,虽然哲伯莱勒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事是瞒着她的,但这么仓促地决定加入愚人众,还是让她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老爹,又看了看明明昨晚还和她一起亲密共眠,现在却让她有些不敢靠近的萨菲尔:“老爹你…打算丢下我不管了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哲伯莱勒不明所以,他可从未说过自己要丢下婕德不管啊。
婕德一边走,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因为,加入愚人众的话,一定是要经历特训的吧?听说那个特训十分艰苦,一般人坚持不下去的。
老爹一定可以坚持下去我是毫不怀疑的,可即便如此,你一定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要被封闭式管理的吧?
那样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萨菲尔伸手按住了脑袋:“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吗?”婕德被萨菲尔按着头,声音闷闷的。
其实她在被萨菲尔按住的一瞬间,心里居然稍稍感到了一丝安宁,至少,这个人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不像刚才对付萨梅尔那样。
她没有说的是,萨菲尔砸人家脑袋的时候,血溅到脸上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哲伯莱勒加入愚人众,是作为我的亲兵的,刚才那对人说的话你听到了吧?他们的队长叫做佐娅,在我的部下里,佐娅算是地位比较高的一个,但还远远达不到亲兵的程度。”萨菲尔耐心解释着。
听了这话,婕德弱弱抬起头来:“你的亲兵很多吗?”
“不多,但也不算少。”萨菲尔抬头看着天空想了想。
目前她的亲兵有艾达特洛芬瓦伦季娜以索忒蝶安奈拉还有波利索娃。
这几个是实打实的亲兵,至于卡塔琳娜和尼古拉,这对姐弟在第七连队的履历要更多一些,还不能被归为亲兵。
而柳达西卡…
这货目前还归为阿蕾奇诺的部下,萨菲尔的名册里压根没有她的名字。
不过阿蕾奇诺的部下就是她的部下,她们俩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而且柳达西卡和她关系要更密切一些,萨菲尔并不会把她当做部下来看待,柳达西卡还是不一样的。
“总之,哲伯莱勒加入愚人众,是带着你一起加入进来的,你可别想着跑路哦,不然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亲自把你逮回来的。”萨菲尔用警告的语气说了一句。
婕德仰着头,努力绷住表情:“我才不会跑呢。”
她的心里有点窃喜,其实她不在乎加入什么阵营,她只想和老爹在一起,还有萨菲尔,这几天的相处,她已经认同了对方是自己的朋友。
虽然今天突然的暴戾让她有点害怕,但她还是不想放弃这难的友谊。
毕竟她朋友其实真的不多。
安抚好了婕德,萨菲尔终于看向了哲伯莱勒:“既然准备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了,有些事还是要尽早说开了比较好。
之前你怎么样我管不着,可是如今既然加入愚人众了,我不希望你们还会心存芥蒂,这会影响到以后的任务,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哲伯莱勒沉默了,其实道理他都懂,而且在遭遇了萨梅尔之后,他也很清楚,有些事是瞒不住了。
加入愚人众,萨菲尔承诺会保护好他和婕德,主要是婕德,那么他当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在这时候坦白过去的事,也能算是代价的一部分。
萨菲尔对于哲伯莱勒其实是比较看好的,但,有一件事她一直没弄明白,那就是优菲的死。
按理说,哲伯莱勒那么爱优菲,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优菲死在萨梅尔的手中?
这不合常理。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在萨菲尔看来,如果她有一个爱人,哪天她遭遇不测了,杀死她的凶手居然可以毫发无伤,高枕无忧,还敢这样嚣张地讲话。
那就算她眼瞎。
她的男人怎么说也是要帮她报仇,把敌人大卸八块的吧?再不济也要狠狠镇压对方,时不时去折磨一番才行。
不然就是没种的男人!
哲伯莱勒是没种的男人吗?不是,至少,看起来不是。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心里想的那些…似乎,确实有过一个人这样做过。
被大卸八块的螭,被用骨头做成的螭骨剑,死于磐岩结绿之下的魔神,以及,被镇压在孤云阁的奥赛尔…
萨菲尔快走几步,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干咳两声才继续说道:“总之,哲伯莱勒,你跟婕德坦白一下,反正这事儿早晚都得说的,现在时机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