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集一事,在所有人心底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帝君不让我们追究的时候,即便沉稳如马科修斯都差点与他翻脸,痛斥他冷血无情,是块冰冷的石头。”闲云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
“帝君,我承认,你所说的休养生息,耕作于田确实利于璃月的长治久安,可是,归终不能白死,这件事如果就这样轻轻揭过的话,你让众仙如何甘心?我们不服。”马科修斯如山岳般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洪亮的声音响彻,震耳欲聋。
摩拉克斯紧锁眉头,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不然呢?私自研究禁忌本就是死罪,你也是魔神,魔神之间的联合本就是不允许的,这是一个警告,归终去了,却给我们留下了一丝希望,我们可以找到不需要牺牲其他人的办法。”
“放屁!你这个冷血无情的石头!我在乎这条贱命吗?如果可以,我宁可自己死去换她回来,有人同意吗?有人答应吗?摩拉克斯你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去死,归终是不是就能回来了?”马科修斯暴怒,甚至已经不去思考自己的态度了。
摩拉克斯沉默着,深呼吸了几次才轻声道:“马科修斯,你失态了。”
马科修斯颓然坐在地上,眼中流出苦涩的泪珠:“我只是不甘心,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他们…凭什么?”
二人谈话的时候,若陀突然转身离去,因为归离集之事而黯然神伤的阿萍见到他的背影,出声疾呼:“若陀,你要做什么?”
“去一趟海神宫,和那位好好聊聊。”若陀没有回头,坚定地走了。
没人阻止他,只是静静看着他魁梧的身形逐渐消失。
“若陀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后,大伙也很默契地没有过问。”闲云诉说着过去的事。
阿萍叹了一口气:“他啊,是最不喜言辞的,只管做,从海神宫回来以后,归终的死亡就成了一个禁忌,再也没人提及过,不过在那之后,与奥赛尔的战斗打响了,结果大家也知道。”
“因为帝君对奥赛尔的宽容,终于触动了若陀的神经,他在帝君封印了奥赛尔之后彻底爆发了。与帝君大吵一架,之后就不知所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闲云的眼中流露出追思的神情,当年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甘雨眨巴着眼睛,这些事她当年都是看在眼里的,却从未想过事情背后的逻辑,只当是大人物们情绪不太稳定,和她一样,因为自己心爱的姐姐的逝去而悲伤。
阿萍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想想,帝君之所以留了奥赛尔一命,应该是看到你了吧,因为见到了希望,他终于停止了无休止的征讨,转而开始发展璃月的经济。他想塑造一个理想中的国度,在你回来的时候展示给你看。”
“我都看到了,璃月,很美,我很喜欢。”萨菲尔微笑点头,“这都是他的心血啊,怎么会不喜欢呢。”
阿萍微微点头,她是最亲近人们的歌尘浪市真君,怎会不理解璃月的美好呢?
她看了看一旁的闲云,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甘雨:“可是当初的我们不理解帝君的用意,只以为是他忘记了仇恨,可是帝君却并未解释,大概是生怕说出来以后,坏了你回归的计划吧。”
闲云冷哼一声:“他就那样瞒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偷偷藏着好消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的乐,真不像话。”
“这种事还是别计较了。”阿萍摇了摇头,“就在那时,发生了那件事,若陀因为帝君手下留情,选择了离开璃月,去讨一个公道,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只知道,在他回来之后就疯了。
或许也不算疯吧,其实他对帝君是有怨的,袭击层岩巨渊只是个借口,目的还是逼帝君现身。如果他真的疯了,完全可以袭击璃月港,或者直接摧毁层岩巨渊的一切,而不是引发震动,催化人们的惊恐情绪。”
闲云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点了点头:“好在,在若陀袭击事件中死去的人并没有多少,这也算是若陀对璃月的爱吧?可惜,他的理智并没有能够维持太久。
其实他的做法我也可以理解,正如他当年质问帝君时所说的那样。”
“摩拉克斯!滚出来!不要逼我对凡人动手!”若陀猩红色的眸子盯着已经一片残破的层岩巨渊,废墟中,瑟瑟发抖的矿工们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光芒闪过,一身神装的摩拉克斯出现在半空中,面带忧愁地看着状若癫狂的若陀龙王:“若陀,这又是何苦呢?”
“呵呵呵呵,摩拉克斯,回答我,我们是否生而高贵?”冷笑浮现在若陀的脸上,衬得他表情狰狞异常。
摩拉克斯静静看着处于失控边缘的若陀,缓缓道:“自矜者贵,自轻者贱。生命本不分高低贵贱,只是崇高的品格增加了灵魂的重量,让生命变得伟大。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呵呵…那么,崇高者是否就该成为基石?”若陀眼中的红芒大盛,眼看着就要失控了。
摩拉克斯眼中的金光有一瞬间的波动,但他立刻控制住了情绪,淡淡道:“若陀,醒来吧,不要因梦魇迷失了神志,不要忘了初衷,忘了她的嘱托。”
若陀浑身上下骤然爆发出璀璨的金光,无穷无尽的元素力量向他汇聚,全部被它吸收,来者不拒。
看着这一幕,摩拉克斯心中有些失落,岩同土,乃大地,地者,厚德以载物。强大的肉身赋予了若陀通晓诸多元素的天赋,可以说,除了无法与岩元素产生任何反应的草与风,其余元素都被若陀变相掌握。
这是曾经最为可靠的战友,兄弟,而如今,却成了最棘手的对手。可他不是仇敌,是兄弟。
“摩拉克斯!总有一天,你是否,也会将我们,将所有人都铸造成基石,以祭你璃月大好山河,千秋万代?”若陀的怒吼响彻寰宇,这句话让所有仙人胆寒。
相处这么久了,摩拉克斯的人品已经不需要任何证明,可是若陀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是被蛊惑了,还是说,他的心中始终有怨?那道坎,他终究没能迈过去。
“即便强大如你这般,也逃脱不了天理降下的枷锁吗,如此深重的怨恨,几乎忘记了我们曾经的情谊,若陀,你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你对我,对璃月产生了这样的误解?”摩拉克斯挥动手臂,无数石柱拔地而起,呈包围之势,与身躯庞大的若陀对峙。
察觉到摩拉克斯的意图,若陀哈哈大笑:“对,就是这样,杀死我!如你曾经所做的那般!杀了我,成就你的无上威名,窃贼,懦夫,狺狺鼠辈,无耻之徒!”
大战一触即发,巍峨的天衡山都为此崩毁,二人鏖战数日,从层岩巨渊一路向着西北方向打去。
即便若陀不计代价地进攻,摩拉克斯依旧克制,尽力维持着均势,他在等,等若陀的体力被耗尽,只有那时候,对方才能勉强冷静下来,即便冒犯到这个地步,摩拉克斯依旧无法对曾经的挚友痛下杀手。
这一战持续时间极长,堪称摩拉克斯经历过的为数不多的极为艰苦的战斗之一,无尽的雷元素被若陀吸收,天雷滚滚,闪电划破长空,逼得同行的一众仙人慌忙躲避,有个别躲闪不及的,摩拉克斯毅然替对方承受雷击。
“伪善的君主啊,你的仁慈是否来自于良心的不安?”
雷元素耗尽,若陀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转而开始运用吸收的火元素,大地震颤着,滚滚岩浆从裂开的地壳中喷涌而出。
“那是盛放在和平年代的百合花,你看到凋零的花瓣了吗?是她落寞的泪,该死的人从来都不是她!不是!”
若陀的疯狂,对于摩拉克斯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他们一同走过太多岁月了,见证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若陀懂他,知道什么话伤他最深。
但摩拉克斯只是静静悬浮在空中,任由对方无止境地质问,辱骂,他没有露出一丝软弱,坚硬得像一块亘古不变的顽石。
天星坠落,化作最为基本的岩元素,修补着大地的创伤,这里,是南天门,是璃月极其重要的地区,不能就这么被毁掉。
若陀的破坏与摩拉克斯的修补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发狂的若陀,他暴躁怒吼,疯狂地嘲笑摩拉克斯的行为。
吸收了水元素的若陀呼唤起风雨,滂沱大雨瞬间到来,站在雨中,体会着雨水从脸颊上滑落的感觉,摩拉克斯居然感到了一丝丝的解脱,他抬起头看着空中不断坠落的雨滴,任由雨水落进眼中,然后溢出,顺着脸颊滴落。
“雨是个好东西,至少,站在雨中,别人不会察觉到,他在哭泣。”
若陀的语气渐渐平静下来了,眸中的红芒也缓缓熄灭,他一步一步走向了远处的琥牢山:“摩拉克斯,你会哭泣吗?”
“想过,但我不能。”摩拉克斯语气平淡,却抑制不住声音中的疲惫。
“总是有些身不由己,对吧。”若陀惨笑一声,在雨水的冲刷下,他的神志逐渐清晰,回忆着之前的种种,他明白,自己真的出问题了。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冒失招致了这样的恶果,同样的,摩拉克斯的纵容与默许也是酿成今日之祸的缘由。
二人相对无言,在反抗的道路上,他们没能迈出哪怕一步,就落了个凄惨的境地。
“趁我短暂地清醒,杀了我吧。摩拉克斯,不要抱有妇人之仁了。”若陀轻声道。
摩拉克斯却摇了摇头,雨水淋湿了他的发丝,不断滴落,他的脸上一片湿润,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亦或者是泪水:“璃月,是我们所有人的祈盼,在梦想实现之前,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当初说好了,要一起看。”
“可是…她不在了啊,还能一起看吗?”若陀声音低沉,浑身颤抖着。
摩拉克斯定定看着如受伤的幼兽一般蜷缩着的若陀,过了好久才开口:“能的。我发誓。”
斫峰之刃被取出,硕大的岩脊突出地面,形成了一个阵法,缓缓包裹住了愣在原地的若陀。
看着面前熟悉的摩拉克斯,若陀躁动的内心逐渐平息下来,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应道:“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还有…抱歉了,老友,给你添麻烦了…”
黑暗吞噬了他的世界,大闹一番的若陀心甘情愿接受了摩拉克斯的封印,沉眠了。
激烈的战斗和元素碰撞生成的镇龙石分布在了琥牢山底部,惨烈的战斗结束了,这对于摩拉克斯来说并不是一场胜利,也不是一场救赎,这是一场内耗,是如尖锐椎体碰撞他的身躯迸射出的火,是刺骨而钻心的疼。
“忘了是第几次了,放弃,或许会更轻松一些吧。”口中呢喃着,他转身离去,在原地留下了一株伏龙树。
“天动万象,山海化形,荒地生星,璨若烈阳。”坚持还是有意义的吧,他在心中规劝自己,再坚持一天,再多一天,他要守着那一缕光,在心底以执着勾勒希望。
“笨拙的汉子,在友人逝去的时候伤的最深,他不计代价地去讨回所谓的公道,最后却得到了这样的结局。”闲云叹息着。
其余人静静聆听,一言不发。
阿萍看着情绪低落的萨菲尔,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这个残酷的世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并没有被彻底碾碎。”
萨菲尔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当年发生了这样的事。若陀那家伙,怕是自己去了天空岛吧,居然没有被直接杀死,而是顺利脱身回来了,这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被天理当做惩罚的磨损,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
一直没有出声的纳西妲突然提议道:“去看看吧,如果在行动之前就否定了成功的可能性,还不如止步不前呢,凡事都得尝试一下,不是吗?”
“说的也是呢,逆天之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都做到这个程度了,我怎么也不能把他丢在那里不管啊。”萨菲尔站起身,回过头看了看刻晴,又看了看夜兰,“总务司就不用参与这件事了吧,我们去把矿工带回来。”
刻晴看了夜兰一眼:“你觉得呢?”
夜兰却朝萨菲尔眨眨眼:“东家这是把我当外人了?这时候想把我排除在外,不厚道吧?”
“只是给你摸鱼的机会,你不是最喜欢摸鱼了吗?”萨菲尔哑然失笑,她倒真没想过把谁排除在外,只是觉得若陀这件事,以普通千岩军的水准估计应付不了,于是她干脆不让千岩军掺和,也可以帮总务司减轻负担。
萨菲尔的好意,夜兰看得明白,但她却没有接受,只是认真道:“我说了,东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是一定会跟着的,除非你现在就把我开除了。”
“你这家伙…”萨菲尔有些无语,当初明明就是这货自己擅自贴上来的,这时候又反过来威胁她,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萨菲尔反倒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罢了,既然你坚持,那就一起走吧,钟离他们估计也有些眉目了,我们去琥牢山等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