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连连点头，显然是非常赞同二当家的话的。

　　诚然，他也是那么认为，毕竟将人再送回来，于她而言，也有几成的危险。没有谁就不将自己的命当命，即便是行走在危险边缘的他们。

　　“罢了，既然你们想要将人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吧，不过......让她去辛楼那，那边人少，就算是看到了，估摸着那群娘们也认不得她是谁。”

　　“好嘞。”车夫当狗腿子很有经验，粗鲁地将人扛起，直奔那所谓的辛楼。

　　沈娇娇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假意悠悠转醒的，她的目光在四周环视了一圈，然后惊恐地挣扎着，“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车夫不答话，将人扔在了一间院子的前面，然后冲着里面吼了声：“王丫头，出来。”

　　一个身着粗麻衣的女人几乎是立刻走了出来，垂着脑袋，连正视车夫的勇气都没有，她的衣袖被拉高，露出了上面一条条的鞭印，光是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

　　脏兮兮的脸上浮现着不安的神情，明明看着已是中年的年纪，但是出口的声音，却像是十几岁的姑娘。

　　“陈管事，您有什么吩咐吗？”

　　陈管事指了指趴在地上的沈娇娇，粗声粗气地对王丫头说道：“这是今天新来的，给她安排些活儿，记得盯紧些，别让人给跑了。”

　　王丫头连连点头回了几个“是”，见沈娇娇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她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又碍于陈管事在场，她也不好有多余的动作，只好僵着脖子，对沈娇娇说道：“你先跟我进来吧。”

　　沈娇娇从地上爬了起来，瞅了眼色眯眯盯着自己的陈管事，按耐下心中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状似乖巧地跟着王丫头进了院子。

　　她能看出来，这个王丫头许是个心善的，但如今身在狼窝，她也不敢太多话，生怕被人抓了把柄。

　　直到院门关上，王丫头才松了口气，看向沈娇娇的目光中带着怜悯。

　　她走在前面引路，生怕有人听到她们说话，又将声音放轻了些，“他们都叫我王丫头，这是一种......贱称，凡是在这里的，都会被叫做丫头。”

　　沈娇娇不解，“这是一种特定的称呼？”

　　她分明记得，丫头是个亲昵的称谓，不管是在她现在所处的盛王朝，还是在现代的时候。

　　“嗯，是这里的规矩吧。”王丫头冲她笑笑，“我们都不能叫自己原来的名字，也都是这样相互称呼对方的，你也叫我王丫头就好。”

　　沈娇娇了然。

　　“你何时来的？”

　　王丫头一顿，“我是自愿的。”

　　这句话给沈娇娇的冲击力不小，她微微偏头，看向了走在自己稍前方的女人，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竟然还有人自愿进入这个魔窖里？

　　若不是真的傻，那就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过去的坎。

　　她抿唇，虽然很想问问，但是又怕戳到了王丫头的痛处，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这句话。

　　但王丫头显然没有在意，转身停住脚步，看着沈娇娇疑惑的脸庞，笑中带着苦涩和一丝解脱。

　　那是沈娇娇从未见过的笑，似是被重担压垮后重获生机的沧桑。

　　“我爹娘原本就想要将我卖给青楼，但是我逃了，逃的时候很不巧，遇到了陈管事他们在运’货’，原本他们是想要杀了我的，但是我说我会替他们保守秘密，并且自愿跟他们回来，陈管事才将信将疑地将我带过来，但一路上，我都和那个被迷晕的女人锁在车厢里。”

　　王丫头回想起那段事情的时候，眼睛带着嘲讽和对自己无知的愤恨，“是我求着他带我过来的，但是来了之后我才知道，这边才是真正的地狱，哪里都能看到女人，却是最没有尊严的女人，他们被当做玩物被当做工具，直至死亡被他们丢出去，我那时候才知道害怕，但是没有用了，每每试图逃跑又被抓回来，他们都会抽打我，还会强迫我做那种不堪的事情。”

　　她说着，不由掩面轻泣，“不过，他们说的对，都是我自己做的孽，自己做的选择，从未有人逼迫我。”

　　沈娇娇一时失语，她不知道若是自己站在王丫头的位子上，自己又会作何选择？是青楼，还是这个丧失了人权的魔鬼窖子？

　　有些人生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他们不够努力，而是命运弄人。

　　她轻轻拍了拍王丫头的后背，那句“我会带你们逃出去的”，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怕，人心叵测。

　　王丫头带她进了间屋子，里面紧挨着不少的地铺。

　　“这里是住的地方，一般好几个女子一间房，直到住不下了为止。”

　　随即，她指了指最门口的位置，“这间屋子估摸着也只有这边可以摆下一张地铺了，晚些时候我会给你送过来。”

　　沈娇娇道了谢，又问：“平日里要做什么？”

　　王丫头见她一身衣裙虽然素雅，但是也藏不住贵气，想来是个身份不低的娇女子，叹了口气，“你就帮忙洗洗衣服打扫打扫院子就行，记得别偷懒。”

　　“嗯。”

　　见王丫头走了，沈娇娇才将整个屋子好生浏览了一番，除了紧挨在一起的铺子，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就在沈娇娇思考着如何端了这窖子的时候，都城里却炸了锅，原因无他，便是丞相府的千金失踪了。

　　原本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国瑞和杜矜矜还以为沈娇娇只是出去逛逛，但是整整一上午都没有见到人，沈国瑞这才觉得不对劲，连忙进宫，请皇帝帮忙找人。

　　但是整整一天，都城中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沈娇娇，这时候，众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沈娇娇兴许是被贼人抓走了。

　　皇帝震怒，那可是他的乖乖儿媳妇啊，一时间派去调查女子失踪案的人手足足增加了一倍。

　　而季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刚从城外回来。

　　宁一着急得不行，“殿下，沈姑娘不见了，宁二也没有任何消息。”

　　季昱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扑面袭来，他闭了闭眼，虽然知道沈娇娇不会那么乖乖留在皇宫里，但是没想到她的胆子会那么大。

　　“查。”

　　仅仅一个字，却带着十足的威压和彻骨的冷冽。

　　宁一知道，太子殿下怒了。

　　但这是他跟随季昱那么多年来，头一次看到他真的发怒，或许那个在季昱口中无足轻重的沈姑娘，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了。